赵兰香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眼神清澈又明亮,水汪汪地宛如情窦初开的少女。那不经意之间流露出来的羞涩宛如蹁跹的蝶,划过人的心口,无端将他平静的心搅动了一滩涟漪而不自知。
蒋建军深吸了一口气,极力地控制由心而发的寒意。
他深吸了一口气极力地维持平静的面色,不动声色地道:“哦?”
蒋建军的脑海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这是基于熟悉的轨迹发生变化而带来的挫败。
如果不是这一世横生的意外,按照上辈子的路子来走,这会儿他和赵兰香早该谈婚论嫁了。
是的,蒋建军重生回来的契机是这一世的他没有好好地待在医院养病,执意回部队。结果脑袋负伤了,根本没有来得及跟赵兰香谈婚事,结果得不到回应的赵兰香失意地躲到了乡下,现在又……找了个对象?
而……动完手术后的某一天醒来,蒋建军的芯子就换了。
赵兰香点点头。
“方静前段时间还向我问起你,你回来了也正好跟她多叙叙旧,你……”
她睁着眼睛说瞎话,方静是什么人,恨不得跟赵兰香撇得干干净净的,还能跟她说话?
赵兰香就是纯粹膈应膈应蒋建军,提醒提醒他去找白月光,不要来她这里找存在感。
这位方静就是蒋建军上辈子的白月光,有股书卷气质,柔弱而又坚韧。蒋建军很是欣赏她。
蒋建军喉结滚动了一下,嗓子极干极哑,他说:“你看了我给你写的信,应该是明白我的心意。”
他锐利又幽深的眼注视着赵兰香。
赵兰香心一凛,给自己穿上了几层厚厚的“铠甲”。
她既遗憾又畅快地盯着蒋建军,听他这么说脸上多了几分.身为女人的“虚荣”。是的,她尽力表现得就如同一个正常的女孩一般,被这么个优秀的男人青睐,年轻的女孩免不得有几分”骄傲“。
赵兰香懵懂又高兴地说:“谢谢你,不过……”
“我们是珍贵纯洁的同志情谊,对吗?”
蒋建军只感觉太阳穴抽抽地跳着疼,他黑着脸勉强地吐出一个字:“嗯……”
这一声既郁闷、又短促。
熟悉他的赵兰香仿佛透过他严肃的脸,感受到了他此刻气急败坏而又丰富的心理活动。
蒋建军除了应下赵兰香还有什么办法?
他能让她喜欢第一次,那就有第二次、第三次……她还未婚,他多得是手段挽回。
他微微地闭了下眼,眼前浮现起长长的落日,女人围在他们温馨的小窝里,腰间系着青衫围裙,做了三两小菜等着他回来。
下一瞬画面切换,他的鼻尖仿佛嗅到了铁锈味,她的脸褪尽了血色、腿间不断地流出鲜血,无论他怎么跑都跑不过时间。这一世他绝不会辜负她,也不会再让悲剧重演。
蒋建军看着眼前完好无损的女人,薄唇扯了扯,祝她:“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再见。”赵兰香说道。
蒋建军盯着女人离去的身影,目光翻涌着浓烈的情绪,仿佛能吃人、炽热得可怕,宛如一个疯子。那健硕又伟岸的身躯在夕阳的剪影,显得愈发颀长。微弱又柔和的光打在他的侧面,映得他的神色一片晦暗莫测。
她看上了别的男人又如何?
……
大年初二,赵兰香陪着冯莲回外公外婆家,二老已经前两年已经去世,但老屋还在,两位舅舅仍旧在,关系还是要走的。
小虎子得了一兜的小红包,笑眯眯地跟守财奴似的点着自己的钱。
赵兰香打了一下他的小手,嗔道:“回去再拆红包,现在就数没礼貌。”
小虎子哦了一声,乖乖地把压岁钱好好地放到姐姐的兜里,毫无负担地去跟表弟表妹们玩了。
从初一初二一连到初五几天,赵家四口晚晚都去了爷爷奶奶家吃团圆饭。
赵兰香牵着弟弟眼观鼻鼻观心地吃着饭,桌上的菜尽是大白菜扣肉这些大人吃的菜,小虎子能吃的菜很少,啃着一块扣肉很快就吃腻了。他们做的肉菜油腻又生硬,小虎子吃惯了姐姐做的好饭好菜,这乍然一对比,水平直线跌落。
而且爷爷奶奶崇尚节俭,或者说一同住的大伯家扣扣索索,不舍得在吃穿上花钱,团圆饭也不仔细地做好一些,好招待家里人吃。
看着孙子扒了一碗的白米饭,没下筷吃菜,奶奶见状把自家炸的四喜丸子拿出来给他吃,小虎子非常高兴地吃了一只。
剩下的全被赵菊香给抢光了,赵菊香是大伯的二女,年纪只比赵兰香小两岁。
她毫无顾忌地抢了小虎子的丸子,被赵兰香不客气地提了一句。
“这一碗丸子,不留点给爷爷奶奶吃吗?”
赵菊香吃了三只,这才停下来,笑眯眯地给爷爷奶奶各夹了一只。
大伯母开始拉起家常,“幸福”地埋怨道:“大哥他过年手头上的事多,他说党和人民都需要他,他既然挑起了这个大梁就得尽心尽力地发挥自己的作用,他赶回不来了。不过他要我向孩子他爷爷他奶奶问好,让你们多注意点身体。”
赵雄听了,嘴巴都笑得合不拢了,高兴地开了一瓶酒自个儿喝了一半。
他最大的骄傲就是培养出了吃国家粮的大儿子,赵雄开怀大笑地说:“他能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就是三年五载都不回家,我喝开水都觉得饱。”
其他两个不听话混得没出息的儿子,默默地垂下了头。
赵菊香和兄长无疑是赵雄最疼爱的孙儿,在团圆饭的桌上使劲地给他们夹菜,赵兰香截下来的肉丸子全都落入了赵菊香的碗里,也没谁敢反驳。
赵兰香摸了摸暖和的细瓷碗,小声跟小虎子说:“咱们回家再吃。”
奶奶这才瞪了眼菊香,教训道:“你把肉丸都吃光了,让弟弟吃什么?”
“回去写份检讨书。”
奶奶说完又瞪了爷爷一眼,赵雄当没看见,乐呵呵地喝酒吃菜。
奶奶这样并不是偏袒小虎子,而是觉得不能养歪了孩子。实际上大伯一家在二老这边的份量,是其他两个儿子加起来都望尘莫及。
晚饭过后,小叔和婶婶封了个大红包依次给姐弟俩,婶婶温柔地跟赵兰香说:“我俩一直担心你到乡下吃苦了。”
“现在看看还是心到底落下了。”
赵兰香说:“农活还不算重,能吃得消。干多了我现在身体素质也比以前强了。”
赵婶婶端详着侄女白里透着红润的脸颊,这才相信下来。
吃完晚饭后,赵家四口人才离开。
赵婶婶让丈夫开车送一送侄女四人回家,赵兰香的小叔赵永新在百货商店当主管,领导们有一辆共同使用的红旗车,以方便到各地办公。春节这段时间正好轮到仍在工作的赵永新用车。要是搁在平时,他还有一个司机给专门开车呢!
赵兰香坐上了车,松了口气,跟赵永庆说:“还好没跟他们住一块。”
“天天对着心情都不好。”
冯莲说:“妞妞你也忒小气了,你是没看见,堂妹脸色都不对劲了。”
她面上虽严厉地教训着女儿,实际上心里却是颇有些不厚道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