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冬霖酒品极好,喝多了也还是不说话,眼里冷冷清清,雪一样的温度。
不知过了多久,他坐着的长凳上传来一股力道,他顺着方向瞥过去,瞳孔蓦的缩了一瞬。
宋湫十还是老样子,小小的脸,细细的腰,一身鹅黄色的长裙,露出雪白的脚踝,脚踝上还系着一个小巧精致的银铃铛,她一动,清脆而空灵的声音便传入耳里,叮叮当当的,整个雅间里似乎都热闹起来。
秦冬霖捏着酒盏的指节根根泛起不平静的白。
四目相对,她突然凑近,巴掌大的脸在眼前放大,声音里含着笑:“看傻了?”
“我今日这身衣裳,是不是很好看?”她自然地挨着他坐下,神情里不难看出得意的意思:“霓裳阁里独有的一件,从莫软软手上抢过来的。”
秦冬霖顿时说不清自己的心情。
跟记忆中翻来覆去涌现的画面一样,只要宋湫十在他身边,就不可能安安静静乖乖巧巧地坐着,她先是抱怨般地道:“你跟这两人喝酒,怎么不同我说。”
这个时候,宋昀诃在她眼里,便成了“这两人”中的一个。
说完,她突然转过头,看了看他,那张脸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切换成委屈的模样,她凉凉的手指尖点了点他突出的手腕骨,声音里带着一点点愤愤的指责意味:“你留音玉是挂着当摆设的吗?我给你留的气息是白留的吗?”
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不联系你,你就不找我的。”
宋湫十说着,也没指望秦冬霖这个清冷闷葫芦会搭理她,她伸长了手,去够了够酒坛,动作娴熟地给自己满上一杯。
秦冬霖见她举起酒盏就往自己唇边送,终于有反应了,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这酒烈……”
别贪杯。
可后面三个字,他还未出声,便像是意识到什么,兀自停下了。
他出口的声音又沙又哑,像是几日未曾碰过一滴水。
秦冬霖伸手,重重地摁了摁自己的喉咙,而后几乎是眼睁睁看着她整个人,从头到脚一点点消失在空气中。
他无声看着这一幕,在某一刻,他终于忍无可忍般,伸出手掌,虚虚地在半空中握了一下,试图去牵她的手。
“你别……”
别走。
这两个近乎低声下气的挽留的字眼,几乎折碎了秦冬霖一身的傲骨和尊严。在清醒的情况下,他绝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可即使他说了,宋湫十还是走了。
亦或者,根本就没回来过。
宋昀诃又连着喝了好几杯,才跌跌撞撞地站起身,隔着一张八仙桌,他重重地拍了下秦冬霖的肩头,眼尾被烈酒辣红了,就连声音,也仿佛带着一股催人泪下的辛辣味:“这几年,我总觉得对不住你们,宋湫十她……”
他哽了下,几乎说不下去了:“她太不懂事了。
太不懂事了。
秦冬霖回流岐山的时候,一身酒气。
他又翻出了那块留音玉,翻来覆去看了许久。
他站在窗前,接着酒意说服自己,而后近乎妥协般地闭上眼,想,只要她主动找他一回。
只要她有回来的意思。
他去接她回来。
画面在这里戛然而止,秦冬霖眼中闪烁的剑意消散,婆娑摆了摆手,声音有些疲倦:“我能调动的力量暂时只有这么多。”
说完,便嗖的一声落入了婆娑剑本体中恢复灵力。
秦冬霖久久站立在窗前,直到一阵冷风过,他才从画面中的场景中抽离出来。
短短半个时辰,他感受到了属于另一个秦冬霖的全部情绪。
这导致他意识清醒后的第一个举动,便是侧首,望向帐边那张小床。
之前怎样睡着的人,现在还是怎样睡着。
秦冬霖大步走过去,看着那张如清晨玫瑰似的小脸,终于明白,为什么之前,她会去他院子外面蹲着,说她做了个不好的梦。
他弯腰,捏了捏她露在锦被外的小半截白皙的食指指节,跟画面中不一样的是,这一次,他轻轻松松便能握住她的手。
温热的,纤细的,没有骨头一样。
察觉到他的动作,她很快地蜷缩了一下手指,懒洋洋地缩在他的掌心中,安安静静地不再动弹了。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秦冬霖忆起那股铭心刻骨,余韵绵长的滋味,伸手抚了抚她海藻般散落的长发。
宋湫十像是被烦到了,嗖的一下,将手指收了回去,而后捏着被角,再一次将自己的脑袋埋进了锦被里。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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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