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料铺掌柜连忙打圆场道:“怪我,都怪我,我实在是放心不下,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得合适的女护卫,只能让小店的伙计男扮女装,他……这家伙身手不错,保护姑娘绰绰有余,还望姑娘不要介怀,带他一并前往刺史府。”
时绮啼笑皆非,见那“姑娘”一副臊眉耷眼、无地自容的模样,念他也是奉命行事,不禁暗生同情,对掌柜的道:“无妨。既如此,他便随我走吧,莫误了约定送货的时辰。”
掌柜的如释重负,又道:“他天生口不能言,但听力无碍,姑娘有什么吩咐,可对他直说。”
时绮点头,面露迟疑地看向地上的东西:“这个……”
“不必用了。”却是玉清似笑非笑道,“即使真正的女子,也不会个个前凸后翘,你索性扮成个一马平川的,总好过画虎不成反类犬。”
慕潇:“……”
别的不提,此人说起中原话倒是愈发信手拈来了。
正想着,玉清已走到他身前,跃跃欲试要替他整理衣襟。
他忙不迭往后一退,避开她的触碰,自己胡乱拉扯了两下,算作完事。
余光瞥见时绮已经提着货物出门,他转身跟在后面,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时绾望着两人的背影,困惑道:“我怎么觉得,这人就是冲着皎皎来的?他该不会是……那一位吧?”
玉清怔了怔,恍然大悟,摇头道:“我就说,男人麻烦得很,一旦招惹上,想摆脱都难。”
她顺手捞起一旁竹篮里安眠的女儿,摸着孩子与她一样微卷的头发,轻声慨叹:“还是宝宝让人省心。你乖乖睡,阿娘和你干娘们很快就回来。”
说罢,她将女儿托给首饰铺掌柜照顾,与时绾一同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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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绮到得刺史府,说明来意,被家仆引进门,去往不知名的方向。
她记下路线,而与此同时,慕潇一边观察周遭,一边在她身后模仿她的步伐,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像个货真价实的姑娘。
他一心二用,加上与时绮许久未见,如今不由自主地看着她出神,突然一脚踩到裙边,差点没摔倒。
好在他反应迅速,立时稳住身形,避免了当庭出丑。
那家仆训斥道:“没长眼睛吗?会不会走路?把我家少爷订购的物品摔坏,你拿什么赔?”
慕潇念着自己来此的目的,不欲跟这狗仗人势的刁奴一般见识,装作诚惶诚恐,默然垂眸。
那家仆还想再骂,时绮已歉然道:“您息怒,妾身的阿妹无法开口讲话,还请您见谅。”
“长得丑就罢了,居然还是个臭哑巴。”家仆不屑地冷哼一声,上下打量时绮,“你们姐妹两个,根本瞧不出是亲生。”
时绮笑着应付几句,待那家仆继续往前走,飞快地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
慕潇原本被那家仆肆无忌惮看她的目光激起火气,不经意与她视线交汇,瞬时偃旗息鼓。
三年光阴,她的面容轮廓彻底褪去稚嫩,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为人处世愈发进退有度,却仍心存良善,是他最熟悉的样子。
但……她还记得他吗?倘若她追寻无拘无束的自由,将他抛诸脑后……
他胡思乱想着,走进一间屋子,那家仆随手斟了两杯水,让二人在此稍事等候。
周围顿时安静下来,时绮环顾室内,将水倒在花盆里,低声道:“依你之见,他是不是想把我们迷晕?”
慕潇行至花盆边,拈起一点泥土,凑到鼻子下面闻了闻,对她点点头。
有些迷药搁在水里无色无味,但与泥土混在一起,就会散发出不寻常的味道。他暗自称赞,她“行走江湖”三年,见识大有长进。
“那我们要装晕吗?看看会被带去何处。”时绮说着,不禁有些迟疑,“但他们既敢这么做,必定有万全准备,一旦发生冲突,他们人多势众,我又不会功夫,你双拳难敌四手,岂不是要被我连累?虽然我们的人就埋伏在外,我也有一道护身符,可……”
除非实在走投无路,她并不想自揭身份。
慕潇看出她心中所想,摇摇头,复而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胸脯。
时绮一笑:“我们见机行事,最好还是智取,千万不要硬来。你不知道,这些权贵宅邸戒备森严,你根本不是护卫们的……”
“对手”二字还未说完,他突然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旋即放开她,两人颇有默契,不约而同地趴在桌案上,仿佛已然中招。
时绮心跳如擂,这本是个极其冒犯的动作,但不知为何,她竟从他的手中闻到一缕似曾相识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