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缨洗漱过后回到床榻,主动往里面挪了几分。
青榆和丹桂见状,相视而笑,又立刻不约而同地忍住。
打从时缨成为岐王妃,一直与岐王分居,如今破天荒地同床共枕,若非她先开口,岐王绝不会强迫。无论出于何种因由,她做到这个份上,足以证明她已逐渐对他卸下心防。
这些天,二婢将岐王对自家主子的好记在心里,由衷地希望两人能够得到圆满。
时缨对两人的眉来眼去视而不见,兀自拉过衾被躺下。
她原本面朝内侧,想了想,还是转过身。
这样,等慕濯回来,看到的就是她的脸而非背影。
青榆熄灭灯烛,只留下一盏,丹桂端着水盆和衣物离去。
一墙之隔,林氏忐忑不安地坐在桌边,屡屡抬头朝内室张望。
她知道时缨没有睡,只是不愿见自己罢了,但她此番瞒着时文柏擅作主张,委实不想无功而返。
时缨还认时绮,待时绾也不差,让她燃起几分重修旧好的希望。
上次在苏家旧宅见面,时缨对她冷若冰霜,完全是因为她替时维求情,而今她再三权衡,时维的事已经板上钉钉、无可转圜,她何必为一个没用的儿子跟时缨翻脸。
她耳闻目睹,之前几次,时缨与岐王公开露面,态度都不咸不淡,远不及他对她上心。
是了,任谁被未婚夫的兄弟强取豪夺,导致无家可归,被迫去往北疆不毛之地,定会对罪魁祸首心存怨恨,她想借此机会劝说时缨回头是岸,争取重返安国公府、恢复曾经的身份。
卫王找外室都要选个与她有六七成相似的,若说对她没有半点情分,又怎会如此。
如果她保持着清白,将来或许还能与卫王再续前缘。
时缨是聪明人,必然懂得审时度势,跟着岐王只有死路一条,不如利用他的喜爱做一番大事。
倘若她能从岐王那里窃取些有用的情报,或者算计他一回,更有甚者……直接将他除去,待她功成名就,得到皇帝和卫王的褒奖,自己这做母亲的也与有荣焉。
刚才岐王走出内室,一去不回,愈发证明了她的猜测。
时缨必定反感他至极,从未与他有过夫妻之实。
林氏犹豫了一下,心想她若直接进去,青榆和丹桂应当也不敢阻拦。
但……门外立着的几名护卫令她望而却步,万一时缨二话不说向他们呼救、将她扫地出门,她未免得不偿失。
思索间,她看到丹桂径直而出,连忙道:“丹桂,阿鸾还没有就寝吧?你与她通报一声,我是当真有要紧之事。”
丹桂从林氏脸上看到时维的影子,下意识后退半步,旋即稳定心神,不卑不亢道:“安国公夫人有急事,何不与安国公商议,反而要来找岐王妃娘娘?娘娘与贵府无半分关系,念您有诰命在身,卖您几分颜面,才未曾将您驱逐,您还是早些回去吧,不要在这白费功夫。”
林氏没想到她竟敢跟自己顶嘴,不由愣住:“你……”
丹桂快步离开,仿佛再跟她说半个字都嫌多余。
林氏感受到莫大的羞辱,脸色青红交加,着实想不通丹桂吃错了什么药,宁愿跟随时缨叛出安国公府、前往不毛之地,也拒绝接受时维的垂青。
在她看来,给安国公府继承人做妾室,吃穿不愁,生下孩子还能母凭子贵,简直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就算时维强迫她在先,可以她一个出身低贱的婢女,难道要他三媒六聘娶进门吗?
正失神,就见岐王去而复返,径直步入内室。
他似乎换了件外衣,没有系腰带,松垮地披在身上,但未及看清,就消失在视线中。
这……这是要做什么?
林氏陡然生出不祥的预感,登时呆若木鸡。
接着,青榆出来,丹桂也收拾完毕,进屋关门。
两人只当林氏不存在,简单清洗一番,躺在临时架起的矮榻上,承担守夜的任务。
另一边,时缨并未睡熟,迷迷糊糊间听到细微的动静,便将眼皮掀开一条缝。
目之所及,慕濯散落发丝,脱去罩在肩头的外衫,露出已经换好的寝衣。他许是怕她尴尬,特地在外面洗漱更衣,然后才回来找她。
他转身瞬间,她赶忙闭上眼睛,旋即,仅剩的烛火熄灭。
黑暗与寂静蔓延,感官被无限放大,她感觉到他轻手轻脚地躺在旁边。
驿站的床铺自然无法与京中相比,地盘有限,将将能容纳两人,不知是否错觉,如此近的距离下,他身上的暖意清晰传来,她还闻见了皂角的香气。
她忽然清醒了不少,却一动都不敢动,唯恐他发现她在装睡。
与此同时,慕濯也没比她好到哪去,温香软玉在侧,让他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有记忆开始,就从未与旁人睡过同一张床,即使早些年行军作战,他和将士们风餐露宿、幕天席地,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挨得如此紧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