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君白和沈路也觉察出不对,带着沈晴绕到了展台入口,展台的工作人员认识宋君白,把三个人放了进去。
“于柔是我祖母,请问您是——”
“你、是不是姓沈?”
“对。”
“你的祖父叫沈正道。”
“是。”
老太太神情激动,好一会儿才道:“真是柔姐,她、她还——”
沈路垂下眼:“去年刚走。”
老太太神情僵住,讷讷无言。
现场被这一插曲弄得有些失控,宋母忙把人带到展台里面的员工休息区,招呼人先坐下,那两个跟着老太太的中年男人也跟了进来,随意看了一圈。
老太太还没平复下心情,那两个人已经先给宋母递上了名片。
上面的名头是苏市长绣集团。
宋母眼睛微微睁大。
长绣集团在文艺界有很高的地位,他们的东西很少,但都是按件拍卖的,十几年前还作为国礼被赠送给了东南亚某个国家的领导人。
他们是业界天花板一样的存在,家族生意也不局限于艺术织品,还涉足奢侈品高定,是极其少有的国风高定,一般人根本连见都没见过。
中年男人倒是很满意宋母的态度,道:“你们的东西还不错,很有创新感。”
“谢谢。”
“但是,做传统织品,步子还是不要迈得太大,否则,很容易两边不讨好啊!”
他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先前那些展品。
宋母还没接话,老太太却悍然拍桌:“什么叫两边不讨好!传统织品怎么了?传统织品就该裹上脚布,永远只盯着老祖宗那点东西做吗?”
中年男人被骂得整个人都懵了,根本没想到自家母亲会这么不给面子。
老太太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眼里又淌出眼泪来,她摸出丝帕擦了擦,继续道:
“什么叫传统?活得下来的才有资格叫传统,活不下来的,那就是历史。”
他看了一眼沈路,又看了看沈晴,眼神柔和下来,“你们是不是忘了,咱们家的手艺是怎么传下来的?”
长绣集团最开始,也是家族作坊,姓吴。
吴家从清朝起就是做丝织品生意的,出产的绣品和丝绸是往宫里送的,后来几度败落又崛起,始终没断了传承,这双面三异绣,便是吴家的代表技艺。
但后来,整个吴家却差点在十年浩劫之中化为乌有。
世代传承的珍品被付之一炬,被人尊敬了半辈子的大师被挂上批斗牌游街,住牛棚,吃剩菜,有人不甘受辱自尽了,有人熬过去,手却废了,连针都拿不稳。
吴家唯一的传承落在当年北上求学的小女儿吴念慈身上。
也就是如今眼前这位行业泰斗。
“当年我在北京求学,因为家中之事被退学,无处可去,是当时的于家收留了我,我是以于家女儿的老师身份才活下来的。”
于家女儿就是沈路的祖母于柔,于家是华北的大家族,在十年浩劫之时也并不安稳,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多少有几分保全自身的法门,吴念慈靠着于家才没被分配往大西北的农场,在于家待了几年,她没有别的能报答,便把这双面三异绣的手艺传给了于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