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子里很热闹,宋家的展台在很显眼的地方,远远地就看见了几个熟面孔,正在对围成一圈的观众讲着什么。
宋君白他们走近,混在人群里,也没急着打招呼,静静地听了一会儿。
忽然,旁边几个上了岁数的游客低声议论起来。
一个大约四十来岁的男人道:“我觉得他们做的东西不行,你看看那边那几样,根本已经和传统挂不上边了,刺绣这种东西,是讲究底蕴的,他们这样子设计,分明是在讨好年轻人群体。”
另一个附和道:“确实是这样,但为了做生意,也是可以理解的嘛,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咱家一样,做成高端定制,中低端市场他们想分一杯羹也是正常的。”
“呵,为了赚钱,就连传统都丢了,我看连人都丢了算了。”
“大师哥你这话就难听了,毕竟不是人人都能有你这样技术和门路,现在机器刺绣那么普遍了,手艺人都被挤压得没活路了,谁还顾得上传统不传统的。”
……
两个人你来我往说了好几句,宋君白听得直皱眉,先开口那个大师哥看起来是个直肠子,估计是自己技术好眼光高,明明白白看不上所有人,但第二个就不行了,看着在劝,其实是火上浇油,话说得滴水不漏,仔细一品却比第一个更难听。
“行了,先别说了,一把年纪,像什么样子。”
宋君白顺着声音望去,是那几个人中间围着的那位满头银发的老太太发话了。
“你们不是来看双面三异绣的么,管人家做什么设计?只要没偷没抢,那就没什么不能做的。”
老太太神情严肃,虽然年纪已经很大了,但是一双眼睛依旧雪亮,掠过先前说闲话那几人脸上的时候,几个中年男人都下意识低下了头。
上午十点整,双面三异绣才姗姗来迟。
白色的帷幕被身着旗袍礼服的宋母亲手扯下,露出十来面双面三异绣作品。
独特的底座都是新打造的,可以旋转展示,为了更好地凸显这些作品异乎寻常的美,连灯光都额外做了细微的调整。
围在展台旁边等了一上午就等这一刻的业内人士一时间全部没了声息。
良久,才有人轻轻吸气。
“真的是双面三异绣,还是水平这么高的作品,他们家从哪弄来的啊?”
“太厉害了,太厉害了,你看这针法、这配色……太厉害了……”
“不知道是哪位大师的作品……”
“手册上写了,叫于柔,以前没听说过……”
“你说叫什么?”
那满头银发的老太太从看见这些作品的第一眼就愣住了,任由几个后辈在她耳边低声议论也没有发话,这会儿却似乎突然如梦初醒,一伸手,失态地抓住了旁边说话的人。
那人和他们不是一道的,并不认识他,手上是进展馆的时候随手拿的册子。
见对方是个老太太,那人便耐下性子,伸手指了指册子上几行细小的字:“这些双面三异绣,出自一个叫于柔的人之手,不知道是哪位低调的大师,我从前都没有听说过。”
老太太怔楞片刻,忽然松开了那人,抬脚就想往展台里面走。
为了保护这些珍贵的刺绣作品,展台外侧用隔离带隔开了一米多的距离,确保能够清晰地欣赏到的同时不容易触碰到。
“妈你做什么——”
先前说话的中年男人忙伸手去拦老太太,却没拦住,老太太手脚灵活,个子也小,一抬手掀开隔离带就钻了进去,直奔宋母站着的地方。
两个工作人员忙围过去,但对方是个老太太,又不敢多拦。
“请问您有——”宋母面露不悦,但还是尽量礼貌地开口。
“于柔,于柔在哪里?”老太太急切地问到,眼睛里已经溢满了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