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英武非凡,可也不能照着您自己这般标准去挑剔啊,那还找得到合适的人选吗?”
郭素不受他恭维,站起身将那一摞纸按在他怀中,道:“我没那么好,不过这并不影响我要给阿瑜挑一门最好的亲事。”
管家大着胆子将他择出去的魏延又抽了出来,放在案上,搁在他眼皮子底下。
“只有这位郎君您看的时间比较久。听说过几日您与娘子要去魏家赴宴,那日可以亲自检阅一番。”
……
家中人还在为她的亲事劳心劳力,窦瑜不必为此烦恼,与卫琴约着出了门。不过她也不是为了闲逛,今日是陪卫琴去医馆看大夫。
“怎么不去找吕公?”窦瑜觉得奇怪。卫琴特地乘马车来接她,等坐进车里她才低声问卫琴。
“府中事不论大小总也逃不过院中耳目,不想叫太多人知道。”卫琴说得含糊,“你也知道我身子差……”
身边亲近的朋友唯她一人,今日出门还是借口与她相约,可有些话卫琴依旧藏在心里,搪塞说:“我嫁给怀安两年有余了,一直不曾有孕,便想来仁安堂问问。”怀安是陆双羊的表字。
其实卫琴是觉得自己命不久矣了,但陆双羊恐她忧思过重一直瞒着她,吕公每一回为她诊脉后说的话也有所保留。卫琴觉得头上仿佛悬了一把随时会落下的宝剑,她已经认命了,想找大夫印证自己的猜测。若是真的,往后也不必整日喝那样苦的药反复受折磨了。
窦瑜坐在外堂等候,卫琴则带着婢女去往内堂问诊。仁安堂的管事认得窦瑜,喊出了她的身份后殷勤地请她入座,又命伙计看茶。
坐了小半刻,佰娘一直警惕地望着门边不停向内窥探的老人家。云宁的视线也一瞬不移地落在这人的身上。
老人家看起来上了年纪,穿着粗布麻衣,佝偻腰背,面色发暗发灰。他方才已付过了钱,拿上包好的药准备出门离开了,谁知这会儿又不肯走,站在那里张望了半天。
迎上佰娘锐利的视线,老人家没有心虚避让,反而再次进门来,朝这边越走越近。佰娘刚要喝止他,他却“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吓得窦瑜手里的茶盏都差点没拿稳。
“您可是郭大人的妹子?”老人家布满皱纹的脸上顿时泪痕交错,朝窦瑜磕了两个响头,“求您行行好,让郭大人饶我儿一命吧!”
窦瑜让云宁去将他扶起来,好言劝道:“我家兄长在郡中为官,处置任何人应都有他的道理。即便有隐情,你觉得冤屈,来找我我也是帮不上什么忙的。”
云宁想将老人家扶起来,可因他不配合,虽然年迈也是骨架不小的男人,所以扶得格外吃力,更像是两人在拉扯。
老人家依然不停哭闹着,很快街上的行人闻声围到了医馆门前,医馆内的伙计也忍不出竖起耳朵细听。
窦瑜怕这事传出去几经人口被矫改,反而让人误会了表哥真的做过什么冤枉别人的恶事,于是让老人家先冷静下来,大可以说说到底是何冤屈。
她语气温和诚恳,老人家却还是不肯说,只反复讲着他儿子屡立战功,为河州安稳立下汗马功劳云云,如今却在大牢里等死。人群里有人认出了他,喊道:“那是伯西他爹吧!”
人群中议论声渐响:“早听说伯西从军去了。”
“那伯老说的应当是真的吧,他儿子从小壮实得很,在战场上不会差的!”
“郭大人那般人物怎会冤枉一介小卒?”
“伯西十二三岁的时候还打过他爹嘞,我看长大了也不是啥好人!”
这时人群中忽然挤进来一个瘦削的男子,一边挤一边还在不停说着“抱歉”。他身上本穿着易脏的白袍,一路与提着野菜篮子的妇人、挑着鸡笼的男人擦身而过,蹭了一袖口土灰和鸡毛。
终于挤到门前,他急喘了两口气对门内还在哭闹撒泼的老人家说:“我知道你儿子。”
窦瑜抬眼看向这个人,总觉得有些眼熟。这个人接触到她的目光后却迅速瞥开视线,望着伯老冷冷说:“你儿子仗着有军功,目无法纪,欲奸□□女未遂,之前犯过一次错便从军中除籍了,此后恶行更甚!”
伯老看向他,一时还没能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以后冲过去揪着他的衣袖大喊:“你胡言乱语!”因激动口沫横飞,喷了白衣男子一脸。
白衣男子喜洁,拂开他的手,皱眉隐忍道:“我若有一句假话,天雷可惩。”
他来时挤得太急,周围的人都没来得及看清他的样貌。这时站得最近的人认出了他,高喊:“是魏郎君啊!”
“那定是没有假了,魏郎君从不说假话!”
伯老被街坊四邻及过路来看热闹的众人指指点点,也觉得面臊,掩面冲开人墙跌跌撞撞跑了出去,不小心遗落的药也顾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