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填的仪仗队伍是按照长姐的规格来的,这就意味着日后谢安出嫁,只能按照做妹妹的规格来。先斩后奏,这张东西一旦送出府去,让天下人都知道了,祖母再不同意又能怎么样呢?

这件事情若是让旁人知道了会有多严重她心里清楚,且一笔落下去便不能改了,谢瑜不后悔。

她落笔又快速写下一个字。

写到最后一撇的时候,谢瑜的手却忽然被人狠狠按住。

“你在做什么?!”

屋门敞开,崔白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谢瑜身后,从屋外透进来的光亮照在他一身白衣上,俊俏的脸在蜡烛下因为惊讶和一种莫名其妙的愤怒而显得有些恐怖。

他其实路过这里便看见了谢瑜揣着东西进了偏房,谢瑜写得认真,没有发现屋门被打开,自然也不知道他看见了她在写什么。

谢瑜微微仰头,紧紧咬着唇,睁着眼睛看着他。

崔白才觉得自己的动作力气过大了,收回了手。

谢瑜的手腕上已经显现出了一道红中带紫的印记,还有指印。

此时他松了手,谢瑜因为惊吓和恐慌眼中一下子闪现出了泪花,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去,呜咽道:“崔郎……”

见谢瑜哭了,崔白才知道自己下手有些重了,抬起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下,轻轻摸了摸谢瑜红紫的手腕。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心里这种日益增加无缘无故的暴躁。

谢瑜从他的手里挣脱,知道崔白已经看到了她在做什么,低下头去,一滴泪花掉落到了纸上,渲染开一朵墨色的花儿来。

她打着哭嗝:“我只是想、想风光些地嫁人,不想让崔家哥哥因为我丢了颜面……”

谢瑜的声音娇软带着哭腔,面上也犹有未干的泪痕,崔白的心软了下来,伸手轻拍着她的背。

“祖母喜欢大姐姐,什么都让着大姐姐。阿瑜生来便是做妹妹的,知道应该让着姐姐,但是、但是……”谢瑜低下头去,用手背揩了下眼泪,慢慢低下了声音。

她说完,忽然仰起头来,看着崔白,嗓音因为刚哭过而显得有些沙哑:“崔郎能不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吗?”

崔白低头,看着面前泪花闪闪的谢瑜。

他进来的时候,是有一瞬间想要转身回去告诉谢安谢瑜做了什么,自从上次那件事请过后,这两日来他总是会蓦然想起谢安。

她笑起来的样子,她冷静自持的样子……这些种种,都像是一团乱麻缠着他。

分明,他之前不过只是把娶谢安为妻作为他利用谢家换前程的工具,谢瑜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谢瑜一哭,他已经全然没有了那种心情。

谢瑜才是他不久之后的妻子,他在暗处惦念了许久的人。

崔白伸手将面前的人儿搂进了怀里,摸着谢瑜的手腕:“没把你弄疼吧?这两日的事情很多,我……方才才昏了头。”

“阿瑜,是我没顾及你的感受,三月份婚事该有的仪仗,我都不会少你…你们母子。”崔白顿了下,“这两日好好喝药,我会再寻更好的大夫进府来看你。”

“崔少郎好多情。”

温软却清冷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崔白皱眉,松开了搂住谢瑜的手,转身却看见了捏着一盏油灯立在门外的卫怀柔。

冷风轻轻拂弄着那覆在微黄油灯上的轻纱。

卫怀柔伸手,挑开了覆盖住了油灯的轻纱袖子,对着转身过来的崔白,微微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