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收割稻谷还有就是脱谷粒翻晒谷子,这脱谷粒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得有巧劲儿,跟收割稻谷比起来,却还是要轻松些,女人们轮着来,还有在家里的吕氏刘氏潘氏也会帮忙。
歇了会儿,喝完凉茶吃完馒头,就得继续下田忙抢收。焦氏领着三儿媳往回走。
一整天下来,能累得人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
晚饭过后算是最最舒服的时候,夏日里的夜空很漂亮,有月亮还有满天星斗,亮晶晶的,就算不点油灯,也能看清周边。
夜风凉爽轻轻吹拂,靠躺在藤椅里,别提有多享福了。
施小小把藤椅让了出来,让爹爹和娘亲躺着。施丰年心疼媳妇,没舍得和媳妇挤,觉得坐在椅子上也挺好,还能给她们娘俩打打扇子驱蚊虫。
“我掐指一算,明儿有雨哩。”说起来,施小小这个老怪物,活了近千年,本事还是很不少的,就算不能修炼,没法长生不老,却不妨碍她有别的本事,比如夜观天象,嗯,她也是懂些皮毛的。
没办法哟,上辈子时间真的是太多太多啦,闲着没事就看书打发时间呗。
施丰年乐呵呵的笑,没当回事儿,逗着小闺女。“我都没见你掐指。”
“那我掐个给爹看看的。”施小小咳了两声,装得有模有样,伸出胖乎乎的小短手。“我算了呀,看仔细啦。”
喻氏就躺在旁边的藤椅里,静静的看着这父女俩,觉得真是……傻透了。
“明儿下午有雨,嗯,我再算算具体时辰。”施小小时不时的皱下眉头,煞有其事的样子。“嗳,算出来了,就在未时左右,会下雨,雨势还不小哩,得下一个多时辰。爹,咱们明儿记得在未时前把谷子收进屋里。”
施丰年愣了下,讷讷的问。“真有雨呀?”别说夏日里确实会时有阵雨,有经验的老人,一般都会看出点蛛丝马迹来,提前做好准备。“要不,我去同爷爷说声。”爷爷经验丰富的很。
“你还真信啊。”喻氏哭笑不得,要是丈夫因着小闺女一句话就跑去问爷爷,不得被二房笑死。
“娘,我算出来的,肯定是对的哩,明儿未时肯定有雨。”施小小就知道他们不会相信,有点气馁,但她不会放弃的!
要是谷子真的被淋湿了,那损失就严重了,下半年能不能吃饱都是个问题。
喻氏被闺女这大言不惭的口吻震惊了,这孩子到底随了谁,也忒会吹牛。“就你能,一个小豆丁儿,也不怕被别人笑话。”
“那不一样,谁能跟我似的……”捡个钱袋子里头都能是金元宝,这话施小小不敢说,只在心里嘀咕了两下。“一般般的小孩哪能跟我比呢。”
“别臭美了,也就你傻爹愿意信你。”
施小小笑嘻嘻的凑到了母亲身边,腆着脸笑。“我香着呢,不信,娘你闻闻,我才不臭美,我是香美香美的,娘我知道,你别不好意思,你也是相信我的,我看你表情就知道。”得意的不行不行。
“咱家小小不臭,香着呢。”施丰年乐呵呵的笑,心里到底还是因着小闺女的话落了点痕迹,万一真下雨怎么办?要不要提前做个准备。“媳妇,不管下不下雨,咱们提前做个准备总是没错的,你说呢,便是没下雨,回头再把谷子拿出来晒晒,也费不了什么事儿。”
施小小连连点头。“就是就是,爹,果然是我爹,越来越聪明了。”
“你还真信她啊,满嘴的胡说八道。”喻氏真是,乐得不知道要说什么好,见父女俩都看着她,顿了下,又添了句。“这样吧,明儿上午咱们看看,下不下雨的,多少也能看出点苗头来,回头再跟爷爷说声,提个醒儿。”
施丰年笑得眼睛都眯成了条缝。“我看行。”
“肯定下雨,我说了准没错儿。”施小小双手负在后背,迈着小短腿,在娘亲身边走来走去。“娘,我说的,肯定下雨,你闺女厉害着呢。”
“你厉害,你最厉害,谁都没你臭美脸皮厚。”喻氏见不得她这样儿,没个形象,伸手一把将她扯进了怀里。“别净学这些,姑娘家家的,不像样。”施小小挣扎着,拿着话反驳。“我还是个小豆丁呢,娘你自己说的。”做了个鬼脸,飞快的跑开了。
喻氏见小小往婆婆那边跑去,倒也没管她,只是有点苦恼的跟丈夫说道。“小小这又是在哪学来的?”
“不知道。”施丰年想了想,又笑着说。“她也就是觉得好玩。”
“明儿上午要是没什么异样,你也别往爷爷跟前去,小小这丫头,就是个玩心重,随口说的,你别总依着她,得有个分寸才行。”喻氏提醒着丈夫。
施丰年憨憨的笑着。“听媳妇的,都听你的。”
夫妻才说完话呢,就听见自家小闺女的声音,响亮亮脆生生的。
“我掐指一算,明儿未时左右有雨呢!信我准没错儿!”
“……”这死丫头,这大言不惭的劲儿,到底随了谁?
午饭过后,趁着有点时间,大伙儿都抓紧时间睡会儿,下午又是场硬仗要打呢。
整个村子静悄悄地,这天委实热得慌,便是连家禽家畜都无精打采,蔫蔫地的窝在荫凉地。
诺大个施家也是静悄悄地,一个两个都呼呼大睡。唯独大房这边,小吕氏完全没有睡意,她愁眉苦脸的坐在桌边,撑着下巴,木木的发呆。
她有些担忧,日头这般毒辣,双胞胎还从来没有顶着这烈日往地里干活过,下午会不会跟大伙往地里去,还真不好说。对面的二房虎视眈眈的盯着呢,不仅仅是二房,这个家里的人怕是都有意见。
双胞胎是必须要帮着家里干活的,不干活说不过去。
可是要怎么办呢。小吕氏想得多也没个头绪,反而徒增烦躁。
身后是张床,施大志躺在床上睡得正香,打着呼噜,一声接一声。嫁进施家这么多年,孩子都生了三个,同床共枕了无数个夜晚,小吕氏早已经习惯丈夫的呼噜声,这会儿,却是越听越不是滋味,心里仿佛烧了把火,灼得心口直疼。
就知道睡!连句话都不会说,没半分出息,除了伺弄庄稼就没点别的手艺,全靠一把穷力气换几个小钱,她怎么就嫁了这么个男人。小吕氏嫌弃的瞥了眼熟睡的丈夫。今个中午,要是换成她来说话,肯定又是另一番场景,可她不能开口,施大志也是个愚笨的,和她过了这么些年,也不见染些伶俐劲儿,不知道为儿子说说话,怎么着也是跟着王太爷读书的,往后出息大着呢,就不该往地里去,当个泥腿子有什么好?
越想越堵得慌,小吕氏气不过,伸手往男人身上揪了把。
施大志睡得正香,被揪疼了,迷迷糊糊的嚷了句。“干什么呢!”语气有点冲,很是不高兴。
小吕氏被他吼了句,倒是清醒了些,连忙换了个位置,坐远了些。还是有点犯怵的,丈夫虽老实,多少也有点脾气,真惹恼了他,也是桩麻烦,家里事情本来就多,唉!
这日子可真是越过越回去了。
焦氏掐着点儿,刚到未时,就站到了屋檐下,扬着嗓子喊。“起来干活了,起来干活了,起来干活了。”话喊三遍才往厨房去。
吕氏和刘氏还有潘氏,妯娌三个匆匆忙忙的往厨房走去。
“把绿豆汤端出去,一人一碗,热水也要烧起来,把凉茶泡好,回头搁井里湃湃。”焦氏指挥着三个儿媳。
几十年的妯娌,相互都熟悉着,吕氏和刘氏端着绿豆汤拿好碗筷往堂屋里去,潘氏去屋后拿了捧柴,点着小灶开始烧热水。
这时,大伙儿也陆续醒来,洗了把脸,三三两两的往堂屋去。
绿豆汤是张罗午饭时就做好的,午饭过后,就搁井里湃着,这会提出来,冒着丝丝凉气儿,喝上一口,别提有多舒服。
施家也不是什么穷苦人家,煮的绿豆汤并不稀,浓淡适中,味道特别好。
不把防暑工作做好,要不然,这么热的天,就容易把人折腾坏,老了老了可就山遭罪了。
喝完绿豆汤,拿上水壶,戴好草帽,就得下地干活。
焦氏就在是这个时候开口的,声音不紧不慢,还挺温和。“立安立平兄弟俩,就跟着一起收割稻谷。”这是最苦最累的活。
“奶奶,他们从来没有干过这活,割着了手可怎么办?”小吕氏没想到,奶奶会给俩兄弟安排这活,一着急也就顾不上别的。
于氏正愁着呢,大房的人都贼精,都不往坑里跳,也太没意思了。结果,真是打着磕睡就来枕头了,才发现,奶奶可真英明!“谁还没有个第一次呀,说得好像别人天生就会干地里的活似的,不都是跟在大人身边学的,割手嘛,多割几回手自然就学会了,咱们庄户人家,磕着碰着不都是常有的事,又不是什么金贵的人儿。”这风凉话说得委实戳心,反正她没儿子,她不心疼。
“那怎么能一样,立安立平兄弟俩可是跟着王太爷读书的,伤了手怎么写字。奶奶,要不换个活吧,我看翻晒谷子就挺好的,他们俩个肯定能干好这活儿。”小吕氏想都没想,话就脱口而出了。
吕氏看了眼儿媳,秀眉轻蹙。这儿媳,嘴巴确实会来事儿,可是遇着点事就容易惹祸。“大志媳妇,娘这么说肯定是有她的道理,家里的活都是娘安排的,我看这安排挺好。”不描补两句,今个就没法收场了。
“哎哟哟哟!二嫂啊,这翻晒谷子也很累的,你怎么不说,让他们哥俩跟着小小善哥儿捡稻穗呢。”于氏讽刺了句。
小吕氏被怼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气得一时都不知要怎么接话,主要婆婆开了口,她有些顾及。
柳氏也没好气的接了句。“读了几天书,二嫂这就真把立安兄弟俩当成个金贵人了,我家文成忙完这段,也要送学堂读书呢,是不是也可以有样学样,往后家里的事都不用搭把手,关起门来一心读书就行。”
“再怎么样,也不该跟着大人到地里收割稻谷。”小吕氏被怼得无话可说,可心里头不甘心,低声嘟哝了句。“咱们家里,十岁大的孩子,才会跟着到地里收割稻谷的。”
焦氏非常的不高兴,冷着眉眼看着小吕氏。“这个家我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以往看着这孙媳拧得清会说话,做人做事也算周全,没想到,却也是个犯糊涂的,没点分寸!
“自然是奶奶说了算,奶奶我没别的意思。”小吕氏整个人都僵住了,腆着脸笑,满脸的讨好。她可不想被奶奶骂,想想奶奶骂人的嘴脸,她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太可怕了。
见着母亲替他们说话,施立安施立平兄弟俩,也就没急着跳出来,再说,跳出来也没什么用,他们人小辈分也小,没什么话语权。可是万万没有想到,母亲竟然败了!看样子,他们还是得下地收割稻谷去,收割稻谷呀,顶着这么大的太阳,又不是傻子,这事谁愿意谁去。
知道和家里说不通,施立安施立平兄弟对视眼,三十六计走为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