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我被双亲疼爱,二十余年的人生称得上一句一帆风顺, 可是一次意外之后, 偏偏被命运捉弄, 成了穆太傅府上的女儿。”
“当年父亲还算得志, 王公贵族多半都是他的门生, 穆家也是炙手可热的望族。可好景不长,党派之争下, 先皇震怒,父亲也被牵连。”
“为保穆家富贵,他以师恩相挟当年的太子, 推了我出来做这个有名无实的太子妃,夫妻犹如陌路。”
她以为即使嘉元帝对她没有感情,也是会有几分出于礼法的敬重。可他为了安淑妃的心 ,一碗绝子汤灌下去便剥夺了她做母亲的权力。
父亲死后,穆府上下迅速衰败下去,全靠她一人在宫苦苦支撑。可她不过是一个有名无实的皇后,理事大权多半掌握在淑妃手里,又能匀出多少钱财养活穆府上下?
皇宫是一个捧高踩底的地方,自宫外唯一疼爱她的母亲去世后,她懒得去看世态炎凉,也不愿再给穆家白白吸血,年复一年过去,就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活的心灰意懒……
多少次闭上眼睛之后,我都希望这二十年是一场梦境,自己从未来过这倒退一千年的时代,一人承受这恶心的一切。
难道被迫顶替了别人的壳子,就要抛弃原本的人生,接受命运的摆布吗?
穆皇后无声痛哭了一会儿,彻彻底底在简祯面前发泄出了压抑多年的心酸。
一刻钟后,她终于止住了泪珠,却还紧紧握住简祯的手,不肯放开。
“你是何时被裹挟过来的?如今过得可好?”
简祯苦笑:“尚且不到两年,嘉元十六年初冬,原主自杀身亡,留下一身狼狈,娘娘想必也听过我原先在京城的名声。”
“娘娘是如何识破我身份的?”她有些好地问道。
“昨日上元节,我去宫内梅林,看到了七殿下那孩子。正正巧他手里的灯盏刻着一句你写下的词。”穆皇后很是庆幸,“若不是你肯对他施以援手,我们便被宫墙相隔,永远没有相认的这一天了。”
简祯朝她一笑,俩人虽是第一次相见,却无端生出些默契来:“七殿下是个可怜人,我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能以此得见娘娘,是我的荣幸。”
“不,”穆皇后摇头,“你比我强,这一两年来,侯府的运转称得上是井井有条。打那时我便明白,你是个有主意的,不论在何处,都会好好活下去。”
“至于我,已经三十有余,人生过去多半。临死前还能遇到你,已经很是庆幸了。”
不在乎你身份如何,我知道只有你才会理解,在我满身冰冷的珠翠之下,有多少无奈与麻木。
因为我们才是真真正正地同路人。
简祯忽然觉得自己安慰的话有些苍白,穆皇后的生命已经在这封建残,我也是好不容易才遇见娘娘,您别留下我一个人。”
“好,”穆皇后收了收泪意,同她挥手告别,“我答应你。”
她起身相送,倚着殿门目送简祯远去,胸腔里属于他乡遇故知的激动渐渐平复下来,乏累的身子也似乎好上许多。
……
简祯冒着寒风出了殿门,被岑妈妈关切地围住:“夫人,您怎么了?这怎么还哭了?手也这般凉,唤月映雪,还不拿狐裘来,给夫人披上。”
她伸手扯过狐裘的衣带,紧紧围住,这才在全身上下感受到一丝温暖。
一行人见她神色不虞,眼里还泛着泪光,急忙匆匆护着主子上了马车,燃起了车厢里小小的碳炉。
那一点点橘黄色的火苗倒映在她的眸子里,闪耀着点点星火。
方才暴露在寒风里的皮肤渐渐回暖,她却再也忍不住眼泪,大颗大颗地滴落。
岑妈妈与唤月映雪两个面面相觑,却又不敢轻易开口相劝,只得悄悄吩咐马车一些,尽早回府。
她们实在不知道夫人为何如此伤心,下意识地以为是与皇后的会面出了什么大事,只得寄托与侯爷能劝住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