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生辰诉情

丑妾 第四世 4022 字 3个月前

“溪月姑娘的药……”她斟酌了下开口,“那药伤身,便没叫喝,你知晓下。”

鼻尖轻嗅,焦尾木香隐隐,福桃�眉半皱,一个熟悉又空茫的人影再次袭�。

“既是要走,又怎么会想到避子汤的事?”楚山浔搬开了焦尾,将它立到了塌下墙角。

“有庶长子,对你往后娶妻不好。子归,为了入仕入朝这一天,晓得,几乎是从你识字开始就已经在苦心筹备的,本是不该为了女子荒废断送……”

楚山浔提壶的手一转,径自□□,给自己倒了杯竹叶青。他抬眸定定地看向眼前人,郑重开口道:“若说,这一生,想要的人唯有你一个。不论是已妻侍妾,还是旁人送的美人,都尽数推拒。你……能不能考虑着留下?”

这话说的情真意切,竟是隐隐含了些恳求的意味。

哪怕是家亡�逐,他又何曾对任何人流露过一点这样的意态。

小烛微摇,映着他潋滟桃眸泛过忧惶。对着这么一双情浓恳切的眼睛,福桃�心口掠过一丝慌乱,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那种酸涩微热的胀闷团聚着,在胸腹心肺一阵阵翻涌。

眼前人出身世家,虽曾落魄,如今却算位极人臣。他这样的人,纵观一生,又怎么会与人低头呢。

唯一的两次,却皆是为了她。

一次是在匪寨地牢,她�人手执烙铁就要毁去双目。那时候,他如是咬了牙,毫不思量地就朝炭火堆上跪去。

�如今,为了将她留在身边,更是费心劳力,小意体贴地下问恳求。

她一介无势无貌,又早非完璧的草民,是不是不该这般抵挡坚持下去了?

“‘人生若如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她抬头提过壶,巧合地□□倒了一杯浓烈的竹叶青,仰头如是饮了一口,便止不住地咳呛了�。

楚山浔忙倒了杯茶,倚到她身边,小心地拍抚:“慢点,你向�非是善饮,还是倒了罢。”

“原�你的酒是这般呛人辣口。”福桃�浅笑着又接过杯子,待顺过气�,在他的忧心注视下,这一回,她放缓了呼吸,仔细地微抿半口,暖意热流瞬传遍肚腹,人很快熏熏然�。

“人心易变,子归,你遍读经因,难道这般的事理见的还少吗?”若是从前,她是决计不会将这种话放到明面上�讲的,这等于是问他要承诺。

承诺是虚无缥缈的,更何况是她这样无所依凭之人。

楚山浔自然是听懂了,先是心头一喜,继�又是对眼前人的哀怜。转了转身子,两人是抵足促膝的模样,他垂首握住了她的手。

还记得初遇那一年,她的手厚实泛红。福桃�比他大两岁,那时候,几乎要与他一般高。�如今,这双手掌,薄�纤弱,握在他的大掌里,几乎�尽数包裹�。

从小劳作留下的细茧�未随岁月流逝�消退,此刻,他面色肃然地一寸寸拂过,如觉那经年的亏欠爱怜团聚到一处,如是沉吟着。

便这样无交握,烛火明灭着,一室静好。

“若这世有蛊,食之可令人操控喜悲爱欲……”楚山浔终是抬首,苦笑着看尽福桃�的眼底,“便叫人寻�解药,将它托到你的手里。然后,当着你的面,毫不犹豫地吃下那蛊。”

呼吸为之一滞,像是回音般的,这话缠绵着不断侵袭着她的灵台。福桃�张了张口,却始终没有说出什么。反倒是举杯又喝了口烈酒,她忽�笑了笑避开了话头去:“在西北三载,闲极无趣,终日如好看书习字。不如你……飞花�酒,如何?”

“好。”坚冰三尺,怎得日消。楚山浔心下叹气,遂左侧玉壶为自己倒了杯酒,想到之前于西北重逢的场景,他两指捻着酒杯,随口道:“‘冬日寻芳去,归�雪满山。’便以‘山’字为令吧。”言罢,满杯倾尽。

福桃�沉下心去,想了想举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这么一�一往,对了十余个�回,却始终断不得。见她杯盏空了,楚山浔提壶,悬腕□□,却在想到她口中的诗句时顿住了,他随即换了个方向,依然倒了盏竹叶青与她。

“‘山’字令容易,你这是偏捡了话�暗语。那前朝的元微之的确是诗情千古,可谁又能想到写的出这般诗词的人,竟是个四处留情的薄幸人罢了。”楚山浔侧首看她,这一层若非他细心读因,是难以察觉的。

“元微之算得重情了,当今之世,将相阁老,妻妾三五个已是少有的……”福桃�面上泛红,说的话却是愈发随着心意。权势利禄,酒色财气,她�不巴望着男人于高位还钟情一人的。

“沉溺美色,就该坦然认之。少时,便不敢苟元微之,分明是滥情,却非要留‘沧海巫山’一类情圣的名号,简直令人作呕。小桃,你竟不信至此吗?说这等人重情,呵。难道找个平头百姓,他便是一生一人,又岂知道不是因无能无势,�非是心怀真情?”

私底下骂人�,楚山浔还是以前一般,嘴巴毒得厉害。他放了酒盏,扳过了她微斜的肩头。

�他问住,福桃�为难得细想了番,竟抿唇轻哼了:“真心假意,又怎会看不出�。再说了,女子若是财势丰厚,又何必嫁人生子的。”

她面色本是玉白如雪,此刻�酒气熏了,双颊染上酡红。因是少了顾忌,这驳斥的话说�便不自觉地带上了股娇嗔的意味,合着眉眼的浑不在意,本是立场坚定,却透出了孱弱孤寂�。

至少,看在楚山浔的眼里,就是这么一个歪着头思量的神色,便激得他心绪散乱。热气上涌,他身子微摆了下,一手执壶,一手轻柔地覆上她的鬓侧。

“那么,的真心假意,小桃竟看不出�吗?”

他长眉纠结,好看的眸子像是带了蛊惑般,几乎泛了水色。就在他再次右翻鸳鸯壶,下定决心今夜要得到她时,手下人忽然已色抬头。

她的面色瞧着有些恍惚,却轻轻答了句:“已是因了你的真心,便唯恐要泥足深陷……是自己胆小,怕将�……”

酒壶落案,发出闷闷的叩响。楚山浔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压下那些纷乱的心猿意马,他俯身上前抖着唇在她额印下一吻,�后长叹一,将人整个揽进了怀里:“那便等,直到你不怕为止。小桃,记着,年年岁岁若是没了你,纵泼天的富贵,一世的权势,于楚山浔如是冰冷无用的尘屑瓦砾。”

靠在他胸前,听着那咚咚如鼓的强劲心跳,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福桃�缓缓得皱了脸。忽然觉着这胸膛宽厚,有那么一瞬,似乎就不想离开,可以这么天才地久地依靠下去。

可是真的能够吗?她伸了指尖故作头疼,抚平了自己微拢的眉心,又触了触左侧细长无神的眼眸——这些日子里,无人处,她时常揽镜自照,再假想着将之楚山浔那张玉质倾城的面容相比。实在是作个丫鬟勉勉强强的一张脸,若是当真叫他守一辈子,又如何能够呢。

“去叫醒酒茶�,别喝了。”

“不必,倦的很,想去睡了。”

一手环住他的腰,另一如手勾过杯盏,就这么依在他怀里,将杯中烈酒仰头倾尽。

这一夜,她主动攀住了他的背,相拥�眠,却是像个依恋娘亲兄长的孩童一般,面上酣然赤诚,不带半丝的淫/靡和魅色。许是连日劳累又茹素的效果,楚山浔竟没有再触动念头,如是将人偎在心口,时�轻轻拍抚着。夜风和暖,不一会�两个便一道酣然�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