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然站起来肃拜道:“自然如祖母所说。”

郑太后又道:“既然哀家亲点了法师坐镇浴佛节高台梵呗,那法师自然也是要准备的,着荣枯法师往报恩寺去,王德岑——”她叫了一声身边伺候的老太监,“你带一堆人去,带上法师,去报恩寺宣旨。”

“奴领命。”王德岑手持云扫,深深弯下腰来。

荣枯也没有做反驳,只是乖顺地跟着王大太监告退,走之前,下意识的瞥了一眼李安然——只见她眼角依然带着笑,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里看不出在想些什么——看也不看他一眼。

荣枯:……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大殿下似乎有些生气了。

郑太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孙女,叹了口气:“哀家今日有些乏了,你们自便吧。”她上了年纪,坐久了容易累,倒也不是借机赶人走。

弋阳站起来对着太后肃拜行礼:“女儿告退了。”

李安然也站起来,跟着一起行礼:“孙女不打扰祖母休息。”

两人离开慈宁宫之后,便各自分道扬镳,李安然径直回了长乐坊。

宁王府御下虽严,但是遇到浴佛节这样的节日,有些体面的大丫头也是能跟着主子一起出去的,浴佛节女子流行观音妆,李安然回到府中的时候,恰看到翠巧和另外一个梳妆侍女正在相互试妆。

李安然看着她唇上的胭脂,眉心的红点,怎么看怎么想笑:“这观音妆……倒也挺别致。”翠巧把那梳妆侍女的眉毛画了个愁容,看着不像是观音,倒像是闺怨女。

翠巧下拜道:“殿下愿意试试么?”

李安然往梳妆台前一坐,自己拿起了一边的胭脂笔:“点唇我自己来。”

她的胭脂是内造的,贮存在瓷盒子里,捧在手上小巧别致。要用的时候,便用羊毫细笔沾上水慢慢匀开,在像是画工笔画似的在嘴唇上左右涂抹,点出来的唇色比寻常胭脂更润泽、鲜艳。

李安然用羊毫细笔缓缓抹着唇上胭脂的时候,外头又进来一个侍女,手中捧着一叠帖子:“大殿下,外头递来的帖子。”

李安然看着铜镜,随后在自己的眉心点了一点猩红:“谁的帖子呀。”

侍女道:“是一位黄门送来的,说……荣枯法师到了报恩寺,已经被安排住下了,便让他送了这个来。”

李安然才将目光从铜镜上移开,伸手接过帖子打开,里头到是没写多少字,一言以蔽之,就是荣枯邀她四月八的时候过去听花车梵呗。

她虽然觉得有趣,但实际上极少真正见过四月八花车梵呗的景象,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她活了二十六年,只有四年的时间是待在天京的,其余时间都在不甚富裕的边疆度过——那边的僧人虽然也过四月八,却不会像天京这般大张旗鼓,最多也就是一个寺庙关起来,大家一起唱唱歌罢了。

李安然看着这份笔迹清秀,字如其人的帖子,挑起了一边的眉毛,心里直想笑——瞧瞧这秃贼,刚刚在祖母那讨了好,这边又给自己送帖子,真真八面玲珑的人物。

翠巧道:“法师可是惹殿下不高兴了?”

李安然道:“他到是挺乖觉的,我也没觉得不高兴,甚至……”甚至突然察觉到他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乖,反而心里头像是有一团胜负欲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