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马奴 马马达 5074 字 3个月前

郡主终于知道要给朱相写信了——胡剑雄老泪纵模,把自己拟的纸折子捧上前,“郡主,老奴已经写了一封,许人境带着人闯郡主寝房,只要这一条,郡主处置他就占足理。咱们手里拿着的崔沪的信也用上,就说许人境勾连伏青氏,杀了他还不应该吗?崔沪也求之不得——郡主?”

穆遥二指拈着一张纸,“去查,越快越好。”

胡剑雄接了,纸上稀奇古怪一个图形,看不出是个什么东西,“郡主,这是什么?”

“我要是知道,要你查什么?”穆遥把笔挂回去,“查清楚图形和文字是什么意思,如若是世家家徽,务必要弄清楚哪一家的。”

胡剑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郡主哪里来的这个?”

“怎么许多废话?”穆遥张口便骂,“不肯办事便滚回西州,换你兄弟来!”

胡剑雄万万没想到自家郡主今日如此暴躁,一个字不敢多说,揣着字纸便往外走。

“站着!”

胡剑雄一喜,恭恭敬敬转回来,“朱相那边——”

穆遥一语打断,“高澄押在哪里?”

“原是飞羽卫押着,如今飞羽卫过来,他也迁来王府,地牢里关着呢。那厮一日挨一顿打,除了不肯写劝降信,如今问什么便答什么,郡主有话问他,眼下时机正好。”

“很好。”穆遥点头,“我去会会这位小武侯。”

胡剑雄笑道,“老奴伺候郡主过去?”

“胡总管好像很是清闲啊?”

胡剑雄被她怼得一愣神,摸一摸袖中字纸,“老奴便不陪郡主了,老奴立刻就去查。”

“限你三日。”穆遥说一句,提着斗篷出去。

高澄贵为北塞小武侯,由飞羽卫精锐看守。胡剑雄被穆遥打发出去,守牢军校无一人知道穆遥过来,冷不防看见,一个个惊慌失措,扑地磕头,乱七八糟叫“郡主”。

“高澄在哪里?带我去。”

领头的军校爬起来,“郡主随我来。”

穆遥跟着他,七弯八绕走了数十丈长的下沉地道,感觉身畔渐渐湿冷,“堂堂一个王府,弄这么一个地牢,做什么?”

“北塞人不讲究。”军校笑道,“郡主仔细看,这个地牢所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犯人入了这里,便是插翅难飞。”说着摸钥匙开门,入内又是一段阴暗潮湿的地道,穿过地道紧跟着又一段下沉阶梯,终于到了关押处。

军校另外拿钥匙开门,极乖觉地退一步,等穆遥入内便关上门,守在外边。

高澄吊在刑架上,正耷拉着头打盹,听见声音睁眼,“你们这些狗贼——穆将军?”

穆遥招呼,“小武侯。”

高澄自从被抓就一直吊在这里,每日二三十鞭子吃着,虽然不致命,但着实过得苦不堪言。一看见穆遥哀哀叫苦,“穆将军,您要的信我若真的写了,丘林清能放过我吗?再说我区区一个武侯,我写的信有用吗?除了这个,将军您要什么只管开口,不要如此折磨我吧!”

穆遥笑意吟吟,“我观小武侯气色还不错,日子过得应该挺好的。”

高澄一滞,低声下气哀求,“这地方着实住不得,信我也真的写不了,旁的事咱们都好商量,穆将军大人有大量,饶过我一回。”

穆遥目光掠过一屋子的刑具,“这些的东西,小武侯受用过几样?”

高澄吓得瑟瑟发抖,“穆将军,穆将军,有话好说,好说啊——您看你要齐聿那厮的下落,我不是给您了吗?人您找到了吗?”

“找到了。”穆遥心念一转,往太师椅上坐下,“可惜快被你弄死了,问不出什么,写信更指望不上。”

“冤枉啊。”高澄连连叫屈,“那厮自己下去井里的,与我不相干。”

“哦?”穆遥扑哧一笑,“还以为是小武侯替我出气,本要好生谢过,既不是你,那便罢了。”

高澄一窒,连忙补救,“虽不是我,入口真是我封上的。不然那厮早就跑了。”

“入口?”

高澄点头,“那个井不知哪个神经病弄出来折磨人,入口不在上头,底下另有出入的地方。”

穆遥哼一声,“一口破井,怎么折磨人?”

“往里灌水呀——”高澄道,“黑漆抹乌的地方,水从侧边进去。不会水还好些,早死早超生。若是会水,怎么挣扎都无用,二三日之后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活活憋死。又或是灌到快死了又放了,再来一回,不知道自己死在哪一回——那得多吓人啊,您说是不是?”

穆遥笑一声,“你说的很是。”起身走到刑架边上,取下挂着的生铁烙,翻转过来仔细辨认纹路。

高澄一张脸雪白,“将军放下,快放下。这个祖宗我真的受不起,穆将军快别看了,放下,咱们有话好商量,什么都好商量。”

穆遥一声不吭,翻着烙铁琢磨。

高澄急得出一身汗,回忆穆遥进来说的话,以为她不满齐聿什么也问不出,连忙补救,“将军,齐聿那厮虽疯,但是我有药,您给他多吃点,吃过就能问话了,与正常人无差。”

穆遥终于抬头,“什么药?”

“那然王让巫医给齐聿配的,治他的疯病。”高澄急急忙忙道,“那厮吃了药便清醒,不吃就发疯。将军有话问,多给他吃些便是。”

“治疯病?”穆遥冷笑,“高澄,你是真不知死活,现在还敢同我耍花样?”随手将生铁烙掷在囚室正中间烧得滚热的炭盆里,“看来这些日子你过得真是很不错。”

高澄看一眼烧得发红的烙铁,声音都变了,“我……我我我说,我说,不是有意隐瞒,实在不是什么要紧事,一时也没太想起来——齐聿那厮得罪了那然王,在王庭关了些时日,再出来时便疯疯癫癫,一直要吃药,这些都是真的。”他见穆遥神气越发不善,忙道,“这都是说给旁人听的,那个药其实另有用处。齐聿那厮一直不大听话,巫医配这个药给他,那东西吃过三个月便一生离不得,有药吃时清醒,无药吃时疯癫……将军,我说这个药治他的疯病,当真也不是假话啊。”

穆遥齿关一紧,“丘林清便是用这个药来控制齐聿?”

“算是。”高澄道,“这一二年很是消停,就是吃了药的缘故。”

“又为何?齐聿既是清醒,不吃便是。”

“他怎么敢?离了药不出三日就要回去求那然王。”高澄冷笑,“一旦成瘾,断三日不吃高热不退,断五日不吃骨痛如裂,滋味如同万千蚂蚁啃噬骨髓——大罗金仙也熬不过如此折磨。”

穆遥沉默,久久点一下头,“好,很好。”

高澄陪笑道,“将军要齐聿写信半点不难,搜他的身,把那然王给的药都收尽了,押在空屋子里,不出五日,您便是要他舔您的鞋子底,他也不敢说个不字。”

穆遥和蔼可亲道,“小武侯如此笃定,想是见过?”

“是,不过就一回。”高澄道,“齐聿那厮寻常时轮不到我动手……将……将将军,您这是在做什么?快,快放下……有话好说,好说啊——”

穆遥站在火膛边上,那铁烙已经烧作通透的红色,有零碎的火星随灼热的气流向上飞舞,又四散开来,囚室中如烟花般绚丽。

穆遥握住手柄,逼人的热浪扑面而来。穆遥将生铁烙翻转过来看那通红的花纹,“花色别致,是个什么意思?”

高澄哪里敢说,舔着脸陪笑,“就是一个花样子,哪家裁缝不弄一个?”

“虽是别致,可惜小了太多。”穆遥手中握着烧得通红的生铁烙,慢悠悠绕过刑架,立在高澄身后,“我亲自问话,小武侯答的不尽不实,怎么,看我年轻好欺是吗?”

高澄看不见穆遥,挂在刑架上抖如筛糠,连带着铁链当当作响,“是……这是我家家徽。将军不要再嘲笑我了,请君入瓮说的就是我,我就是一头蠢猪,奇蠢无比,将军看我蠢成这样,可怜可怜我,放过我——啊——啊疼疼疼啊——”

火红的烙铁隔过衣衫烙在高澄后腰处,刺啦一声爆响,皮肉烧焦的糊味立刻充斥刑室。

高澄长声惨叫,本能向前躲避,然而四肢俱被铁链绑在刑架上无处可逃,身体拼死向前绷到极致,拉作一条直线,却哪里躲得开?深入骨髓的痛苦逼得他完全疯了,大张着嘴一连串嗬嗬怪叫,“放开——疼疼疼——疼啊——放开——啊——疼啊——”

穆遥冷酷地看高澄在烙铁下疯狂挣扎。渐渐有一个片时恍惚,如同隔过漫长的时间和千万里黄沙的距离,看到那个在丘林王庭遭遇酷刑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