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给她简单地查看了一下伤口的消肿情况后,拖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

对上她的眼,语气平静道:“阿雅,你知道自己脑子里长了个瘤吗?”

何尔雅胸口哽了一下,迟疑了片刻,冲着江凌笑得愈发无谓又灿烂:“知道的。”

病房里瞬间安静下来,在这短暂静谧里,江凌把胸的一股怒火压了又压,才保持住了面上的平静:“什么时候发现的?”

“有小半年了,我去三院脑肿瘤科排号看过。大夫说是非常良性的肿瘤,随时都可以预约手术切除。只要还没有明显的病发症,短时间内不管它也没事的。”

何尔雅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表哥江凌的神色。

“所以呢?”江凌的声音忍不住有些提高,脸色也变得不再平和:“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们,是在你上手术台时需要人签字的时候,还是要医生来通知我们病人已经意外死在了手术?”

何尔雅心一阵刺痛,看来表哥江凌是真的气狠了。平常多风淡云轻的一个人啊,现在都气到变形了。

“二哥,不是什么严重的瘤,所以我才暂时没说的,你不要这么生气嘛。”何尔雅的语气带了点撒娇的味道,但江凌并不接受。

“都超过了伽玛刀手术范围的大肿瘤了,还说不是什么严重的,要多大的你才觉得严重?”

何尔雅一言不发地沉默了一阵,才叹了叹气:“二哥,你看你现在想逼哭我的节奏,这就是我不想告诉你们的原因。我不想被你们用可怜又担心的眼神盯着,我想像正常人一样被对待。”

“所以现在你想怎么做呢,把我脑子里生瘤的事广而告之,还是说告诉大哥跟姑妈知道?我劝你最好不要这样,姑妈她上了年纪身体又不怎么好,大哥也有一堆的事情要忙,再说他们知道了也帮不上什么忙。而其他一些别的人,只怕要高兴的诅咒我恶人终有恶报怎么不早点去死。”

江凌面色一僵,才醒悟过来,她好像是越遇大事越是更冷静的性情。这一点,同他的母亲简直一模一样。

她此刻望向他的眼神里,仿佛含着刀光,竟让他感受到了一股威压。

江凌有一瞬陷入了恍惚里,等回过神来再细想了一下,怒火也一晃而散了:“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术,这个必须得告诉我了吧。”

何尔雅眼神黯然了下来:“哥,你是医生,应该知道的。所有的神经损伤,都是不可修复与再生的。我爸妈都是教音乐的,我也热爱乐器。这个瘤生在了神经密布区,一不小心我可能以后都碰不了乐器了,所以我想再等等。如果真下了决定,我肯定会告诉你的。”

无声地揉了揉她的发顶,江凌叹了叹气地妥协了:“好吧,不过别硬撑。如果病症加重了,一定要急时就医,生命比什么都重要。整晚没吃东西饿了吧,我定了一品粥的鲜鱼粥,应该到了,你先梳洗上个厕所吧,需要按铃让护士进来帮忙吗?”

何尔雅忙拦下了他:“别,被她们盯着我还能好好上个厕所吗,又不是伤在腿上与手上。”

说完,提了药袋下床往厕所里去。等弄完一切重新回到了床上后,就开始向江凌打听起她昏迷之后的情况。

“江哲伤得怎么样,他爸妈闹成什么样了?”

“跟你一样,正住着院呢,有点脑震荡,但问题不大。他妈能不闹吗,一哭二闹三要死给人看的闹了一通,还说要找记者报警,大哥嘴皮子都磨破了也没安抚下来,我爸妈正从山上往回赶呢。林隋洲没有露面,让他的秘书送来了一张三百万的支票。”

“他爸妈收下了吗?”

“起初不肯收。”

“嫌少?”

“可能吧,后来林隋洲的秘书说是江哲先用酒杯袭击了他的老板。如果他们不拿这笔钱,那就一毛都没有了,还要等着接律师函。”

“所以他们收下了?”

“嗯,收了。但大哥觉得太丢人了,又签了张三百万的支票给我,让我转交给你,由你代为还给林隋洲。”

何尔雅咧嘴浅笑了笑:“这钱大概是还不回去的,林隋洲会嫌它脏手。不过如果我还能再碰到他的话,估且试一下看看吧。”

江凌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支票递过去,何尔雅看也没看地收进了枕边的包里。

江凌沉默了数秒,忍了一夜的疑问终于找到机会提出来了:“阿雅,为什么要替林隋洲挡那一下,你们究竟有什么关系?”

何尔雅的心跳微微了一拍,但面上佯装坦然道:“江家处理家务事的场合里,如果让一个外人受伤了也太说不过去。再者,林隋洲可是个狠人。他要是被惹毛了,我怕会牵连初云集团。就这么立一个敌人起来,多冤枉倒霉啊。”

江凌盯着她略显回避的眼神,眉头紧蹙:“还有呢?”

何尔雅扭头对上了江凌逼迫的眼神,心说,都到这地步了,也没有再隐瞒的必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