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戈本来极为介意在他面前又提《汗透衣衫》,他对《汗透衣衫》的感情实在太复杂了。对于那个故事,曾带给他们极致的喜,也曾带给他们极致的痛;而对于那部电影,他一方面希望人们能够通过那部电影看到凌笳乐的才华,另一方面又介意那些裸露、并且担心那些戏份可能带来的非议,让他有时候觉得,也许这部戏一直不公映也不是坏事。
可是看到凌笳乐这明显带着期待的表情,他自己心里霎时就放松了,把王序的许诺复述了一遍。
“王序亲自操刀啊……”凌笳乐的眼睛在路灯下显得亮莹莹的,一片雪落在他帽子下的发帘上,沈戈用手指将它拨开。
“那当然好啊……王序要是愿意改,那最好了……”凌笳乐因为憧憬和欣喜,语速都变慢了。
“你不讨厌他了吗?”
“还是很讨厌。”凌笳乐不知道王序的身体状况。
“但是你喜欢《汗透衣衫》。”沈戈再一次用了肯定句。
“当然啦,《汗透衣衫》又不是王序一个人的……”凌笳乐觉得冷,紧紧抱住沈戈的胳膊,身体整个贴上去,很是依恋的姿势,“它也是我们两个的电影呀,让我们两个认识的电影,多好啊。”
那是他们两个的电影,原来可以这么简单。
沈戈忽然停下了,摘下手套揣进大衣兜里,“我本来想带你去一个景色好的地方呢,离这里不远,我在地图上看到的。但是我好像等不及了——”
凌笳乐顿时像拍电影那样夸张地用手捂住嘴,眼眶立刻就湿润了。
这次他没有意料错,沈戈在他面前单膝跪下,从怀里掏出一只精美的、小巧的盒子。难怪他之前紧张了一下,这盒子和施时那只看起来还真是像。
凌笳乐这个傻子,立刻也跟着跪了下来,喉头哽咽着,看起来好像随时能哭出来。
沈戈取戒指的动作一顿,忍不住笑出来,不过这样的姿势也很好,他可以平视着凌笳乐,看见他激动地抖着鼻翼,两眼通红,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沈戈忙抓紧时间说道:“虽然现在同性结婚还没有合法,但是,凌笳乐,你愿愿意和我共度一生一世,以“爱情”的名义结合在一起,共同品味生活的所有滋味吗?”
“愿意!愿意!”凌笳乐哽咽着,用力点头。
沈戈飞地摘掉他一只手套,按照事先在头脑里演练过无数回的,将一枚样式朴素的白金戒指戴到凌笳乐的手指头上,然后飞地将手套给他戴回手上,再拿着他的手捏起另一枚指环,直接自己将手指头往前一杵,稳稳地套住了,交换戒指的仪式就这么完成了。
凌笳乐经他这一串飞的操作,刚才汹涌到难以抵挡的巨大感动戛然而止,错愕道:“你怎么这么着急啊?”
“冷。”
凌笳乐瞪着他表情变了几遍,忽然抓起一把雪要往他领子里塞。幸好沈戈反应够,立马站起身拔腿就跑,后脑勺上挨了一下,微凉的雪粒掉进后脖领里,冷得他一个激灵,顿时跑得更了。
凌笳乐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哈哈大笑:“神经病啊!刚求完婚就跑!”
沈戈也觉得搞笑,便停下来等他。按理说他坐了那么久的飞机又看了那么长一场演出,也该累了,可他现在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劲儿,总想跑一跑、跳一跳,要不是现在是城市的夜里,他真想痛地大吼几声。
凌笳乐笑嘻嘻地跑过来,往他脸上拍了一团雪球。
两人在雪地里追着玩出满头大汗,终于又肯好好地走路了。沈戈要带凌笳乐去他之前看的求婚地点,一条穿过城市的小河。
凌笳乐跑累了,抱着沈戈的胳膊,把一半的体重都挂上去,边走边嘀咕:“你跟我求婚了,这么大的事儿,竟然这么就完成了。”太了,让他觉得特不真实。
沈戈摘了手套,把手伸进他帽子里给他擦了擦额头和发丝里的汗,又帮他把帽子戴严,笑着说道:“要是一般的电影的话,肯定是用刚才那个镜头做结尾……得给你来个大特写,”他用手指比出一个镜头框,对准凌笳乐的脸,“哭得那么,还哭得那么漂亮。”
凌笳乐被他说得脸红了,也在他的脸前摆了个框:“你也得有特写,你刚才紧张了,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那句词儿在心里过了多少遍才背熟的?”
沈戈被他拆穿了,不禁也有些脸热,“想了好久,一直改,今天坐飞机的时候还改了一次。”
凌笳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不过刚才那种镜头是给商业电影的,我们可以当做是小众艺电影,镜头可以一直延续到现在——”沈戈的手从上到下划了道斜线,“路灯的光从上面斜着照下来,镜头把我们拉长的影子都收进去——”
凌笳乐接口道:“摄影机放后面,照背影最有感觉,照着我们往前走——”
沈戈继续道:“对,镜头不动,我们动,等我们走远以后,镜头往下摇,照进我们刚踩完的脚印,停顿五秒,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