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秒会不会太长?观众会嫌无聊吧?”
“没关系,艺电影嘛,不需要讨好观众,我们自己说了算。”
凌笳乐抬头望了眼天,雪花披着灯光晃下来,“那我们就不写剧终,写未完待续。”他不太好意思说更肉麻的话,只是将头靠在沈戈的肩上。
沈戈换了个姿势,伸长胳膊搂住他的肩膀,“对,不剧终……”
他忽然想起曾经在技校的某个夜晚,他和凌笳乐第一次受王序的折磨,磨了一整天,直到半夜才可以回去。他们两人从片场往宿舍走,整个技校都黑咕隆咚的,只有他们身后的片场,和前方的宿舍亮着灯。凌笳乐忽然对天上的星星产生兴趣,他便卖弄起自己那点儿极有限的天知识,告诉他什么是猎户座。
那时候他还没意识到自己对凌笳乐是何种感情,但就是不知为何,那个夜晚给他留下极深的印象,以致在他极致孤独的那段时间里,他最常想起的不是与凌笳乐在一起的最甜美的时刻,而是那个淡淡的、当时并没有太在意的夜晚。有时他甚至怀疑是因为那晚的天气太晴朗,星空太璀璨,可后来他去过很多地方,见过更美的星空,却远不及当时万分之一的美好。
如今那种美好安稳的感觉又回来了,让他终于明白,原来对于一个人来说,身后的路有迹可循,前方的路清晰明了,身边是自己喜欢的人,说着彼此永远听不腻的话,这就算是一种难得的幸福。
第128章 善缘
王序不肯做常规的治疗,在医院住着也没有太大意义,医生就让他回家休养了。
沈戈去探望过两次,原谅肯定没有,同情确实是有一些,再确切讲,应该算是“人道主义关怀”。
这些他都瞒着凌笳乐,凌笳乐到现在都不知道王序病了。
他其实早就清楚了,像王序这种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的人,才不会是因为“怕受罪”这种理由而舍弃了活路。他之前为了拍成这部戏,一分一毫的偏差都让他发疯,硬是把自己逼魔怔了;刚杀青那会儿,因为心理不平衡,还斗志昂扬地撺掇自己和凌笳乐分手。
可如今那些执念都没有了,好的,坏的,全都在一瞬间放弃了,这背后的缘由稍一碰触就觉得心痛。沈戈觉得自己尚且感到难以释怀,凌笳乐肯定更没法接受。
这也是他和王序之间的默契,不把这些告诉凌笳乐,所以每次去看王序都是沈戈一个人。
既然是人道主义关怀,那基本的礼节就不能少,沈戈前两次去王序家都是敷衍似的带了束花,这一次则实际了许多,是新鲜的家常菜。
和前两次过来时一样,又是闵淮安开的门,沈戈怀疑他是天天过来,可惜王序似乎不怎么领情。
闵淮安翻看了一眼他带的菜,有鱼有肉,很高兴,一句话重复了两次:“你劝他吃些蛋白质,他肯定听。”
医生嘱咐说王序应少食多餐,而且优质蛋白一定不能少,王序却跟故意和自己的健康过不去似的,竟然开始吃素,有一次闵淮安为了让他吃一口鸡蛋,竟然把自己急得哭出来。
沈戈进门后一边换鞋一边问:“有点儿凉了,得让小周帮忙热一下。”
闵淮安叹气,“我让小周休息半天。”
沈戈抬头看他一眼,立刻就有答案了,这是王序又乱发脾气,让年轻的护工受委屈了。
“他生着病难受,脾气就差一些。”闵淮安还替王序描补。
沈戈笑笑,表示理解。
闵淮安去热饭菜,沈戈径自去了王序的工作室,他果然在剪片子。
王序一见沈戈过来,立刻就笑了,和蔼地叫他一起看片子,沈戈拒绝了,“你也该休息了,闵老师说你午还没吃饭,正好我给你带了两个菜。”
王序笑着点头:“好,吃饭。”说着就听话地关掉了软件。
沈戈走过去,把王序从椅子上扶起来,顺便瞄了一眼屏幕。这软件占内存,画面停顿了一秒才彻底关上,正好是张松与江路最后起冲突的那场戏。那场戏里,他打了凌笳乐一个耳光。
王序内里还是要强的,只略微借他的力站起身,然后就将枯瘦的手臂从他手里抽回来,努力掩饰着虚弱和疲劳,和颜悦色地问他:“你吃了吗?一起吃。”
沈戈从已经变黑的屏幕上收回视线,不太想深究王序的这种所谓的“赎罪”心理,摇了摇头说:“我吃过了。”
为了让王序有胃口,闵淮安虽然也吃过了,但依然给自己拿了副筷子陪他一起吃饭。
王序一边吃饭一边问沈戈:“柏林那边你回了吗?”
许多人都忘了,在王序拍热卖的商业片之前,他还拍过一部入围戛纳主竞赛单元的电影。就是这部戏使闵淮安受到戛纳的偏爱,近些年越走越高,直至前年被请去做评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