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东省委大楼深处，那会议室的格局，是和别处不同的。

进门先有大窗，窗外能看见两棵树，一棵是法国梧桐，另一棵也是法国梧桐。

入口处有柜子，一个曲尺形的大柜台，柜里面预备着热水，可以随时泡茶。

开会的人，早早来到等着大领导，每每要先从办公厅值班室要了茶叶，先在等候室泡上茶水，——这是赵立春时代的事，现在沙瑞金倡导节俭，值班室不给茶叶了，要自带，——在等候室站着，热热的喝了，和同样早到的人聊天吹水；倘肯带点好茶，便可以吸引其他同事一起品茗，也会偶尔听得一些内幕消息。

如果有领导不懂事，拿的是不可名状的名贵品种，那就能引得办公厅值班室的主任相见，亲切地提醒领导不要随便晃悠自己腐败的物证。

但这些与会的，多是常委，大抵没有这样听劝，不张嘴骂回去已经是有素质的。

只有如高育良这般又当又立的学者型干部，才会将茶饼拆了包装，留到值班室，以便随时取用，顺便也便宜了这些刚考进省委办公厅不久的小鬼。

小王从二十五岁起，便在省委办公厅值班室里当科员，室主任说，“三门干部”，怕侍候不了省领导们，就在屋里烧烧水，倒倒茶，开完会擦擦桌子罢。

这些开会的大领导，虽然容易说话，但其实心眼小的，也未必有那些傍晚菜市场捡烂菜叶的大妈们心宽。

他们往往要亲眼看着年轻公务员们倒水的顺序，是不是尊重自己的排位。比如，即使是祁同伟坐的近，但你也要走远了先给李达康倒茶，若是搞错了顺序，可是会出大麻烦的。

在这严重监督下，一旦犯了错，轻则遭到训斥，重则发配闲差，所以小王总是如履薄冰，很多次吓得手抖，将水洒出不少。

所以过了几天，室主任又说小王干不了这事。幸亏小王的姑父政协副主席的情面大，发配不得，便改为专管烧热水的一种无聊职务了。

小王从此便整天的站在会议室门外，专管他的职务。虽然没有什么失职，但总觉得有些单调，有些无聊。

室主任是一副凶脸孔，省领导们也没有好声气，教人活泼不得；只有沙瑞金到场，省领导们收敛了放肆，才可以微笑几下。

小王看出来了，今天的会议室氛围不一样，往日嚣张跋扈，鼻孔朝天的大领导们，今天都在老实的排排坐，等待主角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