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迂叟

傻苍道:“你刚才挨了两巴掌,难道还未将你打醒?倘若再发展下去,只怕不是两巴掌可以解决问题。”邓涛道:“好了好了,算我怕你,不提旧事,我来跟你讲讲这座塔为何倾斜罢。”

原来喻浩大师主持修造福胜木塔,建成之后人们却发现塔身向西北方向倾斜,此塔是耗资巨大的政府工程,这还得了,即时引来各种质疑满天飞,有人说他设计水平不行,有人说他贪污偷工减料,有人说地质松软,塔基没有造坚实,更有人说阿育王的舍利与此塔相冲相克。面对各方质疑,喻浩对各级官员夫子文人绘声绘色宣称:开封地势平缓,四周没有山丘,西北风吹不上一百年,塔身就会扶正。

但令人遗憾的是,木塔仅存世五十五年,便遭雷击烧毁,大火烧得通透,直上云霄,犹如火龙探天,四周百姓见状,无不心痛异常,扼腕叹息。傻苍听到此处,心中突然一动,大火烧塔的情境立即跳跌于眼前,夹杂着雷电狂风,火柱在暴雨下愈烧愈猛烈,最后轰隆隆倒塌,画面如此熟悉生动,便似乎自己曾经亲历过一般。

邓涛接着讲述,宋仁宗派人将塔基掩埋的佛舍利掘出,迎入宫中供奉。庆历四年,宋仁宗下令按照木塔样式重建眼前这座开宝寺塔。当时的建造师考虑到喻浩大师的警醒,因此依旧把开宝寺砖塔设计成向西北斜倾,以抵抗长年累月西北风的吹袭铁塔历经近千年存世,目前塔身已向东南倾斜,喻浩大师当年的预言果然成真。由此可见他与后来设计师用意精细,谋筹深远。

近看那铁塔,自下而上,遍身浮雕。由表及里,大至塔顶飞檐斗拱,小到勾头、滴水,无处不见匠心独具,美轮美焕,精雕细刻,集当代琉璃工艺之大成。砖雕有佛教人物像,有佛教花卉,有动物图案,也有璎珞等装饰图案,塔顶葫芦式虹珠光华璀璨,与皑皑白雪雪交相辉映。

邓涛与傻苍登上铁塔最上一层,遥望远眺,一览众屋小,天边可及,禁不住情怀抒发。傻苍道:“此塔及以前的福胜塔雄伟高耸,直指穹顶,都是不可多得的杰作,不知为何文人雅士却少有人提及?”

邓涛道:“非也,当今大文豪欧阳修便写过一篇关于福胜木塔的文章,你跟我来。”傻苍跟着邓涛,转到另外一面,指着砖壁道:“你自己瞧瞧。”只见那墙壁上刻着数行小字,原来是欧阳修著的开宝寺塔。

傻苍念道:“开宝寺塔,在京师诸塔中最高,而制度甚精,都料匠喻浩所造也。塔初成,望之不正而势倾西北。人怪而问之,浩曰:京师地平无山,而多西北风,吹之不百年,当正也。其用心之精,盖如此!国朝以来木工,一人而已。至今木工皆以预都料为法,有木经三卷行于世。世传浩惟一女,年十岁,每卧,则交手于胸为结构状,如此越年,撰成木经三卷,今行于世也。”

傻苍念完后道:“这个也未免太简单了,既算不上游记,也不算不上碑文,我瞧连文学作品都算不上。古往今来名山大川,风景古迹,随手一抓,都能找出数十篇称讼歌德之佳作。”邓涛也同意他的说法,脑海里一思索,确实没有找到相关的文人墨客文献,作为大宋王朝的精神寄托建筑,财富象征,其地位无比尊崇高贵,实在是不相称。

两人身后一名游客听得他们的谈话,停下脚步插嘴道:“二位青年俊杰出言不凡,交谈中隐有深意,切中时弊,佩服,佩服。”

两人一惊,同时转头,见说话的是一名四十出头的豪仕,脸圆玉润,一丛飘逸黑须飘于胸前,双眼炯炯有神,打扮模样儿不像是江湖人士,倒像是个财主富翁,邓涛傻苍一颗心方得放下,邓涛作一个揖道:“晚辈二人才识浅陋,无知故而发问,不知先生尊姓大名,有何高见?”

那人稍稍还礼,道:“在下司马光,草号迂叟。”邓涛久居广州,不闻政事,傻苍又失去记忆,两人都不曾听说司马光的名字,便道:“拜见司马兄,在下黄少,这位是我同伴钟六。”

傻苍道:“司马兄学富五车,见识必高,愿闻其详。”

司马光道:“你们适才说的不错,此塔是皇家象征,二位欲要悉疑,却须得了解此塔的来龙去脉。”邓涛道:“在下二人洗耳恭听。”

司马光即娓娓道来,此塔历史,可追溯至北齐天保十年,一位无名僧人于开封城东北的夷山找到了理想的阿兰若。阿兰若在天竺语中的意思是空闲的幽地。这位于史料中无从查找其真实姓名的僧人,大约是在远离尘嚣的野外随便搭建了一处避雨遮阳的茅草屋,躲开凡尘的干扰,专注于打坐念佛。他给自己的“阿兰若”起了一个儒雅的名号独居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