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一辆汽车因为被堵在自己身后,车主放低玻璃窗,冲外面发出亲切国骂声的时候,克莱恩赶紧闪到了一旁的人行道上。
克莱恩又下意识挤了一下眼睛,很快就平复了情绪。
他不断告诉自己,这是正常的,说不定他在光茧中沉睡的时候,也是在这么个梦境之间。
一群年轻人从旁边那栋商业楼里走了出来,有说有笑地经过克莱恩身旁,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这人格格不入的打扮,以及他身上那奇怪的光亮。
奇怪的是,这群人之中,只有一个看上去二十左右的青年,容貌最为清晰,而其余人的面孔,都像是被按下指印的橡皮泥,只留着平整的凹陷,没有任何具体的形象。
“今天这个剧本真够无聊的,到底是谁提议要来的?”
“就是啊,我还不如回去继续打枭雄。”
“你还没玩完?又要搞全成就还是全收集,累不累啊。”
“成就党的乐趣你不懂,我还买了扩展包……”
克莱恩目送着他们走向附近的公交站,打了一辆出租车。
他紧紧闭上眼睛,在光芒渐亮的嗡鸣声中,身形向上漂浮,眼前的城市瞬间垮塌成泡沫。
克莱恩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漂到了那虚影气球之外,他安静地盯着它看了几秒,然后转身迅速靠近另一个虚影。
这是某位父亲的梦境。
克莱恩无奈地站在一辆越野车的车顶上,车辆行驶在一条笔直的公路上,四周是供风滚草奔跑的荒地,远远望去只有刺眼的太阳和仙人掌。
他听到车厢里两个无脸孩童亢奋的尖叫,同样面目模糊的女人在训斥他们,而那个蓄着络腮胡、红发极短的男人,将墨镜推到了头顶,正将半个头伸出窗外哈哈大笑。
克莱恩很快又闯进下一个人的梦境中,然后又是下一个:
戴着方框眼镜的图书管理员走在书架间,将被人随手放到外面的书本归位,小声地回应着别人询问的书籍位置,这里的每本书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穿着白袍的医生,脸上挂着淡淡的黑眼圈,他晃了晃杯子里冷掉的黑咖啡,毫不犹豫地倒入了嘴里。然后他表情淡漠地转向电脑屏幕,继续一边熬着夜在急诊科值班,一边翻看新一期的医学杂志;
绿树环绕的灰白宿舍楼,一个少女跟舍友肩并肩走下来,在去往宿舍的路上,她一刻不停地讲着自己写的同人文,满脸都是自豪的兴奋,讲起最近又收获到了几颗点赞的红心;
寒冷到极点的雪地间,一行研究队的成员坐在雪地车上,副驾驶的人被冻得鼻子通红。他一手压着腿上的地图,一手摸到腰间的酒瓶。用牙齿咬开瓶盖,仰头就往嘴里灌下一口烫喉咙的烈酒。车轮在一片纯白间碾过,压出一条宽阔的褶皱;
西装革履、抹着发胶的男人整理好笑容,拎着箱子走向下一户人家的家门。前后不到五分钟,他就身手敏捷地闪过一只飞向门外的皮鞋,然后飞快穿过街道。男人重新打理好自己被扯歪的领带,继续迈向下一户人家……
克莱恩就这么游走在“那个世界”的景象之间。
明明看到这么多过去的景象,应该是件能弥补怀念的事,克莱恩本以为自己能感受到宽慰。
但是一路走来,只有巨人般的孤独感与他共同前进。
他就是一根引线的针,穿透这些梦境,却不知道自己究竟串起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