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张居正从他脸上看出了答案,沉吟一声,没再说话。

朱翊钧想缓和一下气氛,便又说道“先生,不如你考考我之前学的,看我能不能答上来。”

张居正的语气中掺了些空气中的寒意“不考。”

“为什么呀”

“因为我知道,你能答上来。”

朱翊钧不懂“那不好吗”

这时,两个人走进书房,张居正松开手“殿下,可还记得,臣以前对你说过什么。”

“记得,记得”朱翊钧点头,“先生说过的话,我都记得。”

张居正失笑“那殿下说说。”

“额”朱翊钧调皮的笑笑,“先生指的是哪一句”

“学习乃读书人分内事”

“不可有须臾懈怠。”他说上半句,朱翊钧就能接下半句,看来是真的记在了心里。

朱翊钧咬了咬下唇,走到张居正跟前,伸出手,拽了拽他的衣袍“先生,我知道。”

张居正看着他,不为所动。

朱翊钧举起双手“张先生”

撒娇的语气,可怜的眼神,配上他水汪汪的大眼睛,圆嘟嘟的脸蛋儿,无论是谁,多看一眼心都要化开,就算他犯下天大的错,都能说服自己原谅他。

不就是放假期间没有复习也没有预习吗不是多大的事,原谅他

张居正暗自叹了口气,上前一把将他抱起来,绕过书案放到椅子上。

回过头来的时候,张居正留意到书桌上摊着一本书,他看了一眼,列子第三章,周穆王篇。

朱翊钧的会出现道家学说经典,不用问也知道,这一定是嘉靖给他的。

朱翊钧说“这一篇太长了,好多地方我看不懂。”

张居正心说看不懂才好,少看些怪力乱神,于治国无益,不宜多看。

“殿下,我们开始上课罢。”

朱翊钧收了列子,拿出论语。

接下来,开启论语公冶长篇的学习。前面的内容,都是孔子对自己学生的评价。

讲到公冶长,孔子说,可以把女儿嫁给他。他这个人虽然蹲过监狱,但那是冤案,不是他的错。真的女儿嫁给了他。

说到南容,孔子评价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国家有道时,他有官做;国家无道时,他也可以保全自己。于是,把自己的侄女嫁给了他。

以上两人,孔子虽未直说他们的品行有多高尚,但从嫁女儿、侄女侧面表达了对二人人品的肯定。

而后是子贱,孔子夸他真是个君子啊。

朱翊钧忽然插了句嘴“孔子不是夸他,是在夸自己。”

他又指着后面半句说道“鲁无君子者,斯焉取斯”

“他说,鲁国如果没有君子,那他君子品德是从哪里得来的呢”

“孔子就是鲁国人,子贱是他的学生,自然是从他这里学到的君子品德。”

张居正惊叹于他的敏锐,嘴角不自觉浮现笑意“殿下说得对。”

紧接着,是孔子的另一位学生子贡。子贡问孔子“那我这个人怎么样。”

孔子说他好比一件器物瑚琏。

朱翊钧问“什么是瑚琏”

张居正解释道“贵重而华美的祭祀器具。”

朱翊钧思忖片刻“孔子看不起子贡。”

“为何”

“因为孔子没有把女儿嫁给他呀。”说完,朱翊钧自己把自己逗笑了。

小家伙又调皮了,张居正目光移向旁边的墙上“殿下,孔圣人看着你呢。”

朱翊钧憋着笑,一本正经的说道“先生在为政篇讲过,子曰君子不器。”

“君子心怀天下,不像器具那样,被形象与用途束缚。器者,形也。有形即有度,有度必满盈。故,君子之思不器,君子之行不器,君子之量不器。”

“孔子说子贡是瑚琏,瑚琏是祭祀用的器具。所以,孔子认为,子贡不是君子。”

“”

这一番论述逻辑严谨,有理有据,连守在门口的冯保和陈炬都忍不住探头看了一眼。

所以,这就是神童吧。他不仅仅只是输入学习,他还会思考,举一反三,提出疑问。

孔子对于别人来说神圣不可侵犯,一言一行皆是标杆。

但对于现在的朱翊钧而言,就是个说过很多话要他背下来的古人,尚且没有太高的权威性。

张居正说道“孔子认为,那时的子贡只是在某一方面展现出特别突出的才能,因而,还称不上君子,但并不代表孔子看不起他,只是对他某一阶段的中肯评价。”

朱翊钧点点头“我明白了。”

“今日侍讲就到这里,殿下休息一会儿,就开始练字吧。”

“好”

练完字,今天的课程就结束了。

冯保送张居正到万寿宫外,刚出宫门,张居正脚步一顿,转过身来,对冯保说道“想请冯大伴帮个小忙。”

“”

又过了几日,这天上午上完课,练完字,用过午膳,再小憩一会儿,下午就是朱翊钧的自由活动时间。

小家伙一睁眼,就吵着要出去玩。

冯保给他穿衣服的时候,陈炬从外面进来。朱翊钧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是给我的吗”

陈炬笑道“是翰林院送来的。”

“给我给我”朱翊钧开心的跳了起来,“这一定是张先生写给我的。”

陈炬把信递给他,他一边拆信还一边念叨“上午上课的时候,张先生怎么也不告诉我”

冯保随口回道“是要给点下一个惊喜吧。”

朱翊钧拆信的时候,冯保一直在旁边注意他的一举一动。小家伙掠过前面两页的内容,直接跳到最后去看落款,正是“太岳”二字。

“真的是张先生给我写的故事”

冯保替他整理发冠“殿下满心满眼都是张先生。”

“也有别人。”

朱翊钧又翻回信纸的第一页,仍然是一幅画,和上次那封信的画只有细微的差距房子外面立了一面鼓,有人正在敲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