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3 章

炼剑 白糖三两 4102 字 3个月前

“现在许愿能灵验吗”

“不试试如何知晓。”

虞禾叹了口气,将木牌紧攥在手。

“也是,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尚善被谢衡之丢在屋子里,独自在软榻上盘成一团。

两个人还是像以前一般,沿着蜿蜒的小径走上山,没有利用修士的能为飘然而上。

那时她空有修士的身躯,却没有修炼过几日,连御风而行都没能学会。谢衡之也不在意,每次都会陪着她,一遍遍地走过这条小路。

路上长着什么野花野果,谢衡之记得比她还清楚。

不等走到山顶,虞禾已经远远看到了婆罗昙的枝叶。

婆罗昙本是佛门的奇花,此时还不到花期,枣大的灰白花苞挂在树上,远远比不上满树银白的盛景,反而是树枝上挂满的木牌更惹眼。

虞禾尚未走近,那些木牌哗啦啦的碰撞声已经传入耳中。

有些木牌上长了霉斑,谢衡之走到树下,用帕子将上面的霉斑擦掉,只是字迹早已腐朽,虞禾看了也辨认不出。

谢衡之忽然道“上面写得是要看到真正的狐狸精。”

虞禾瞪大眼,惊

讶道“这还认得出来”

他轻飘飘地说“每块木牌上写了什么,我都还记得。

说完又补充道我带你去看了狐狸精,你不喜欢,说要看公狐狸,还要九只尾巴的。”

“但你还说没有九只尾巴的狐狸,明明书上都说有,后来我在仙府还问过,花月道宗的徐长老就是只九尾狐。”

“现在不是了。”谢衡之淡淡道。“我砍了他两只狐尾。”

“”

虞禾不信他记得所有牌子,又挑了几块问他,谢衡之一一答上来,连带着让她回忆了不少荒唐事。

她仰起脸,去看头顶挂了满树的木牌,情不自禁道“好多,居然都有这么多了”

原来十年的时间,她有这么多的愿望有求必应。

她摩挲着手上的木牌,谢衡之略一颔首,问“想好许什么心愿了吗”

虞禾摇摇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转而将木牌递给他。

“这次要你来许愿。”

谢衡之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温声道“是我

的话,或许便不灵验了。”

“怎么会,不是都说天道眷顾你,肯定会灵验的。”

她说着,将灵力注入树干。

很快谢衡之头顶的花苞开始迅速膨胀,灰色渐淡,像晕开的墨。

花苞长到拳头大小的时候,只剩花萼处有几不可见的灰白,紧接着一朵婆罗昙扑朔着绽放,盛开时的花瓣像白蝶振动的翅膀。

强行逆转万物生长的规律,不仅耗费修为,更损伤生灵。

虞禾不想伤害这棵婆罗昙,因此她只用灵力交换,催开了谢衡之头顶的那朵花。

她笑起来,眸子亮盈盈的,像阳光下剔透的珠玉。

她指着那朵莹白的花,对他说“你说过的,婆罗昙盛开,愿望会更灵验。”

谢衡之沉思片刻后,不明所以地低笑一声。

而后灵气在他指尖化为风刃,在木牌上留下字迹,木屑随之簌簌地抖落。

不等虞禾探身去看他在木牌上刻下的心愿,他已经抬手将木牌挂好。

虞禾以前许愿的时候,谢衡之都不会主动询问,更不会当着她的面去看上面的字,她索性也不试图去看。

更何况要她猜,以谢衡之的个性,多半是许愿和她永不分离,生生世世纠缠在一起。

正如她挂上的第一个木牌,也是刻着要和谢筠永远在一起这样的话。

只不过,她总觉得,或许第一个心愿,总是最难圆满。

婆罗山很安静,没有那些纷纷扰扰,似乎连时间都变得缓慢。

尚善在山里,甚至可以自由化出原形,将半个身子浸在院子后的水潭里。

从前总是谢衡之给她讲些奇闻轶事,如今虞禾闲下来,讲起自己的世界,也能说得滔滔不绝,像是要把所有都说尽。

每次走出院门,她抬头朝天上看一眼,那道赤红天隙无

声无息地蔓延,也成了一个可怖的日晷,不断倒数着九境的末日。

夜里有月光漏进窗棂,霜雪一般铺在地面,冷莹莹照亮了半边床榻。

虞禾本来就没睡着,她爬了起来,跪坐在一边,心绪复杂地看着谢衡之。

谢衡之也睁开眼,静静地凝望她,嗓音温柔。“怎么了”

她眨了眨眼,心底泛起的酸涩,仿若密密麻麻的丝线,将她勒紧,穿透,再高高吊起。

“谢衡之”,她出声,而后又忽然唤他“阿筠。”

“我在这里。”谢衡之抬手,安抚似地抚上她脸颊。

好多个夜里,她做噩梦,谢筠也是这么做的。

一晃好多年,真的是很漫长很漫长的好多年。

她眼眶发酸,泪水毫无征兆,控制不住地涌出来,啪嗒啪嗒落在了他衣襟上。

谢衡之想要起身,却察觉有一种力量将他无声制住。

从他指间的玄玉戒指开始,咒符催动毒素,如同数道锁链限制他周身的灵气,同时还有几道咒术加持,令他动弹不得,只能看着虞禾伏在他身旁抽泣。

“虽然有很多不太好的经历,但我来到九境,遇到你,遇到很多人,其实也不算太后悔。”

虞禾前些时日就发现,谢衡之分她一半剑骨,修为耗损大半,始终不见好。

以她如今的能为,趁着谢衡之虚弱,用咒符引出玄玉戒指中残存不多的毒素,再加以几重束缚灵力的咒术,想要悄无声息制住他并不算太难。

谢衡之只能看着她,不能动作,也不能应答。

“我很怕死,所以你一定能明白,我必须这么做的原因。”虞禾说着说着,眼泪竟渐渐地止住了。“你以后可千万不能再害人了,你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剑修,要护佑苍生,继续做正道楷模才行”

虞禾原本觉得,诀别就要越洒脱越好,谁知真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哭哭啼啼,总觉得还有很多没交代完的话。

她碎碎的低语掺杂着哭腔,听得谢衡之心生不忍。

那些眼泪落在他身上,又像是落在了一片雪地,连带他的心也跟着融化了,湿淋淋一片。

只是他再想开口,想说的话也只能暂且被压下。

直到虞禾起身,谢衡之感觉到额心被轻点了一下,霎时间便陷入昏迷,室内才终于重归寂静。

虞禾抹掉泪痕,一边绑好头发,一边朝着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她将门带上。

吱呀一声后,门外的虞禾叹了口气,想着法阵的方位,背着断流小步走远。

月光照着她的身影不见。

良久后,屋内亦是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