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始

冬日雪大。

喧闹夜市过后,残留的混乱被雪水逐渐遮掩。

宋葬裹着厚实的羽绒服,低头牵着狗绳,走在空无一人的黑暗小巷里。

狗爪轻快无声,在雪地踩出一长串的梅花印。

“小白,刘叔死了,”宋葬盯着呼出的白气,声音很轻,“明天你没有肉骨头吃了。”

小白原本在咧着嘴傻笑。

闻此噩耗,它欢快的动作顿时僵硬几分。

“汪”

“真的,他死得蹊跷,尸体被扔进了下水道,咱们也有危险,要尽快搬家。你别指望我,我没钱。”

“汪汪”小白不依不饶,叫声控诉。

“好吧,那以后我捡垃圾养你。”

小白听不懂这句话,却能感受到宋葬的语气逐渐柔软。

它继续咧嘴傻笑,满脸馋相。

直到面容精致的少年步伐微顿,盯着它,露出一个略显苍白的笑容。

宋葬轻轻补充“但是,不许趁我不在家,勾搭别人家的狗狗。否则我就杀了你。”

“呜”

虽然还是没有听懂,但嗅出危险的小白怂得很快。

它毛绒绒的大尾巴几乎摇成了螺旋桨,巴巴地跟在宋葬脚边,嘤了几声主动撒娇。

宋葬勾唇轻笑一声,暗自开始在心里盘算,到底该去哪里找骨头喂狗。

他失忆了,很麻烦。

某天醒来后,他只记得两件事。

他叫宋葬。他很强大,却在拼命躲着什么人。

为了躲避这些人,他没有身份证,没有智能手机,也办不了银行卡。

没有证件,就找不到正经工作,现在他挺缺钱的。

打黑工也容易被猥亵,因为他长得太过漂亮。

被猥亵了很麻烦,他只能靠杀人才能彻底解决问题根源。

而杀人会引来更多麻烦。

仔细想想,还不如真的去捡破烂。

油光水滑的白色大狗紧贴在他脚边,委屈兮兮地蹭来蹭去,这才让宋葬心情好了些。

“乖一点,实在不行咱们继续跑路。”他温声道。

“汪”

宋葬把玩着狗绳,有一搭没一搭和小白聊天。

寂静小巷中只有少年清润的嗓音,以及绵软雪地上“嘎吱”作响的脚步声。

他看向远处昏黄的路灯,决定赚钱后去宠物医院办张会员卡。

就在这时,一抹红色激光化作圆点,牢牢钉在他眉心处,在深沉夜色里分外明显。

宋葬瞬间便察觉到异常,反手将小白拉至身后,用宽大的羽绒服将它挡住。

然而小白着急地叫了两声,拼命探头探脑,鼻尖耸动着看向黑暗之中。

“我没事,离我远点。”

宋葬有些着急,立刻松开狗绳,像之前训练过的那样示意小白快跑。

毕竟狙击枪对他没用。

“汪汪汪”

他没想到,小白居然会一动不动,死犟着咬住他袖口。

“砰”

暗处的人扣下扳机,子弹却在触及宋葬身体的一刹被直接弹开,滚落着掉进路边的排水道里。

声音有些大,小白依然没有动弹,它几乎把宋葬的羽绒服咬出两个洞来。

平常那么怂的家伙,在这种时候逞强有意思吗

宋葬不太明白狗的心理,很想把它拎起来扔远一点。

但是硬靴底快步踩踏雪地的声音过于明显,他们已经被包围了。

宋葬只好面无表情蹲下来抱住小白,用后背迎接枪林弹雨。

之前就不该把这只蠢狗喂得太胖,现在他用身体也无法彻底遮挡住它。

机关枪足够打了两梭子,偶尔还有不知从哪儿射出来的麻醉针。

浓郁的火药味在空气中升腾,雪水融化后漫出丝丝鱼腥与烂菜叶子的味道。

下水道就在宋葬身侧。

两个月前,他在这里捡到了瑟瑟发抖的小白。

两个月后,他也在同一个地方失去了它。

鲜血染红了宋葬的劣质羽绒服,人造羽毛被细雪打湿,仍抑制不住随风飘舞。

全副武装的雇佣兵们趁机一拥而上,看似来势汹汹,藏匿于夜色与头盔下的表情却是惊恐,拿枪的手在止不住颤抖。

他们不要命地疯狂开枪,试图靠火力碾压去制服这个诡异的孱弱少年。

在宋葬抱着小白怔愣的瞬间,浑身绑着炸药的男人嘶吼着扑到了他身上,似乎想要以命换命。

这幅做派仿佛宋葬才是他们的追兵。

那个男人死死拽着他的衣服,意图与宋葬同归于尽,撕扯间几乎剥光了他,在冷风中露出白皙细瘦的脊背。

一折就该断了才对。

宋葬并不在意自己的形象。

他与神色惶恐的男人对视片刻,勾了勾唇,黑眸里翻涌的情绪犹如寒冬深海,

笼罩着一层又一层阴冷浓雾。

冷汗缓慢滑过脸侧,口水吞咽的声音分外清晰。

感受到身上这具躯体隐隐的颤抖,宋葬笑容不改。他抬起手,轻轻扣住男人的头盔,骤然翻身发力。

“砰砰砰”

地动山摇般的巨响,几乎能令人短暂失聪。

巷口有小电驴在此起彼伏叫唤着,与居民楼里的惊呼叫骂声完美相融。

水泥地面甚至来不及崩裂,便在雪水中化作细碎齑粉,向下陷出巨大深坑。

男人的头骨支离破碎,与盔甲碎片残忍地黏在一起,已然看不清细节。

他正以五体投地的跪姿,死死镶嵌在深坑中间。

破裂的颈动脉仿佛凝滞了一瞬,直到此刻才开始“滋”地喷涌鲜血。

在激光红点与路灯的遥遥映照下,像一具小型的人体喷泉。

无人敢再轻易上前。

空气中弥漫众多的味道很是复杂,却也不难分辨。

至少有两个雇佣兵被吓得尿了裤子,抱紧了枪低声抽噎着祷告。

宋葬没理他们,垂下漆黑如墨的眼眸,倾身慢条斯理抱住小白,将脸埋进那团柔软的狗毛里。

他闭着眼,轻声问“小白,我是不是不该救你”

失忆真的很麻烦,让他对世界一无所知,只能从实践中吸取经验教训。

现在他明白了,他绝对不能与弱者结交。

宋葬没有落下一滴眼泪,而是在心中反复告诫自己,要记住这些教训。

他小心翼翼地松开小白,站起身,看向周围吓傻的雇佣兵们,唇角笑意清浅。

“都别动。”

骤然沉寂的小巷里,有细碎压抑的脚步挪动声。是吓破胆的阴沟老鼠,在逃离前发出悉悉索索的聒噪杂音。

可宋葬已经不再拥有软肋。

“跑得越快,死得越惨,”他得意地扬起脑袋,理了理自己碎成烂布的衬衫,尾音懒懒拉长,“我好像学过如何剥皮,嗯,别再惹我生气了。”

杀人,是这个世界上最简单的事情。

至少比保护一个人要简单得多。

宋葬保持着标准微笑,将鲜血淋漓的尸首们砸得稀巴烂。

他很有耐心,动作也利落,那些看不清形状的扭曲肢体,全部被他挖坑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