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来不苟言笑，以威严的一面示人，哪怕是最近时局困难，他也一直保持了这种态度，某种程度上也起到了稳定人心的作用。

实际上，他到底慌不慌，那就无人知晓了。

丹尼森·亨利不是第一次见到斯万。

过去每一次见面，他都卑微若蝼蚁。哪怕是他提名成为代理人之后，双方之间的这种关系态势，仍旧没有改变。

剥离掉他掌握的、关于合金塑钢一系的新产业之外，亨利本人实际掌控的势力，与这位垃圾镇中真正的大佬根本不能比。

但今天，他得把自己的思维转变过来，把腰杆挺直。

他代表的是总督！

他的心态已经有所变化了。

我的身后站着整个星球的主宰，当总督掌握复兴城之后，这个主宰已经不仅仅只是个名头，而是有着切实且强大的力量做保障了。

有这么硬的后台，为什么我要对一个垃圾镇里的武装商人头目卑躬屈膝？

真是以前跪习惯了！

斯万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一样，抬起头，那如鹰如狼般的目光，扫过了亨利的面庞，缓缓开口，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

“你是来劝我向复兴城里的那位总督投降的？”

亨利的腿肚子还是有点发软，脑海中不由的闪过了许多关于斯万狠辣果决的传闻。

他就压根儿不是啥骨头硬的人。

但他仍旧努力维持着脸上的体面。

“是的。”他说道，“您还有别的选择吗？”

“我可以把你宰了。”斯万的语气冷漠。

听到这话，亨利屁股一紧，但旋即又放松了下来。

这话初一听，挺吓人，因为杰森·斯万是真的有能力做到的。

然而，仔细一分析，却能够得出，斯万先生是在装腔作势。

因为换一个月前，他要是敢开口说什么劝你投降之类的话，斯万先生怕是半句话不会跟他多说，一枪就给他崩了。

而现在，嘴上说着可以把他杀了，反而是心虚的表现。

瞬间想明白了这一点，亨利反而心态更轻松了一些。

“当然，您可以这么做，您可以算是垃圾镇的主人，杀死一个我又有什么难的呢？”亨利顺着斯万的话恭维了一句，但话音一转，却又开始了：“可这不叫选择。”

斯万不多说了，只是盯着亨利。

而亨利却越说越来劲了：“如今的垃圾镇，不正是最外忧内患的时候吗？那些绿皮兽人的增生导致减产还是最小的影响，当那些拾荒者、那些冒险者发现，他们进入高塔废墟的危险大大增加，收获却大大减少之后，他们还会聚集在此处吗？尤其是复兴城现在加大了对流民的吸引力度，那里的政策可太诱人了。”

“没了这些拾荒者、冒险者之后，那些依托于他们的产业又怎么办呢？那些酒馆、妓院、衣帽店全部要关门；那些对垃圾的初加工产业全要倒闭；发达的商贸行业也全会因此而做不下去，最终垃圾镇会变成一个真正的无人关心的垃圾。”

“毁灭垃圾镇，都不需要那些绿皮兽人攻破我们的防线，将我们的人屠杀殆尽。他们只需要保持眼下这种压力，让拾荒变成一件高风险低收益的事情，就足以将我们这个建立在捡垃圾上的城镇给毁灭掉了。”

亨利从经济基础的层面上，讲述了危机。

斯万只是沉默听着。

这不算什么高见。

这个危险，已经有人能够看到，甚至已经正在发生了。

垃圾镇大部分的冒险者、拾荒者，对代理人们并没有太多的人身依附。少部分是雇佣制的，甚至有相当多的人是独立的冒险团。他们进入到城市废墟之中，通过捡垃圾并出售，获取基本的收益；如果能够捡到战前时代能用的科技产物、艺术品、保存相对完好的灵能结晶，那就能大赚一笔。

而现在，因为要对抗绿皮兽人，冒险的风险增高、收益降低是肉眼可见的。他们还会被特地的征发，去填充对抗最激烈的地方的战线。虽然给佣金，给装备，但这仗还是太难打，很多冒险团会拒绝征召，甚至整团整团的离开垃圾镇。

离开的人还不多、规模还不大，但这是个极为危险的兆头，是大堤要崩塌的前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