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林休的棋盘就被摆在这里。

年轻管家将棋摆放好,苏年坐在卫振衣的身旁,林归宿懒洋洋的,压根对这些不敢兴趣,让人扶着他一个人回了书房。

苏年好奇的回头看了他一眼。

叶倚楼本来就觉得对面的人熟悉,在看见熟悉的棋风后,差点把手里的棋子给抖落地上去,他

抬起头,对面羞怯的青年冲他抿唇一笑。

叶倚楼我的眼睛

是什么在污染他的精神。

叶倚楼差点绷不住脸上表情,卫振衣冲他轻轻一笑,莫名有股寒意,叶倚楼立即正襟危坐,使劲掐着大腿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忍住,忍住。

苏年对两人的互动丝毫不感兴趣,他正在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周围环境,记住地形,不远处有目光投射过来,苏年顺着视线看过去,

一道模糊的背影正站在窗口,透过窗户看过来。

是林归宿

苏年垂着眼,在心里思考着动手的时机和机会,这次林归宿回来,身边并没有带很多人,第三军安排保护的人只有一小半进入庄园内。

剩下的都在庄园外等待。

在尚未查清楚情况之前,不能轻举妄动。

不知道是不是迟来的父爱作祟,林休对新认回来的辛遮疼爱有加,肉眼可见的神情温和,连带着对苏年的态度也很是友好。

一连几天都风平浪静。

这天晚上,随着夜色渐深,一道身影偷偷摸摸出现,

苏年打开门,卫振衣警惕地看了眼四周后划进来,关上门,他指了指房间,苏年眼神表示安全,卫振衣可算是能说话了。

他压低声音,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苏年半倚着床,手里还拿着一本书,正在,闻言他撩起眼皮,普通平淡的脸上绽放出冰冷的姿态,“急什么。”

灯光下苏年的手指修长完美,他指尖搭着书页,冷漠疏离,

“再等一等。”

卫振衣这次来,除了询问外,还想看看那位给苏年的药丸被藏在了哪里,但他环视了一圈都没找到,最后在苏年不耐的眼神中告辞离开。

回到自己房间后,卫振衣关上门,做好伪装,轻轻扭动书柜处的台灯。

一道幽深的隧道无声露出。

在卫振衣顺着隧道离开,隧道重新合拢,又恢复成了原来模样。

林家老宅地下藏着隐蔽性极强的地下室,被建造的充满了科技感,林归宿和叶倚楼早早就已经在这里等候,因为苏年的警惕性很强,谁也不敢在他房间或者其他地方做什么马脚。

如今再焦急,也只能等待。

当看见卫振衣出现时,叶倚楼差点把自己笑死过去,他拼命捂着嘴,林归宿脸绿的难看,整张脸阴沉的都快滴出水了。

他单知道那个是假货,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假货居然是卫振衣扮演的。

呸,晦气

还被卫振衣叫哥哥,更晦气了。

叶倚楼确是手疾眼快将卫振衣此刻的形象拍下来,很是揶揄,

“我允许你再叫我一声父亲。”

卫振衣迫人气势涌现,叶倚楼做了个拉上嘴巴闭嘴的动作,不吭声了,林归宿面色还苍白如雪,那两份药剂给他带来的伤害哪有那么容易消失,

林归宿咳嗽了一声,

“你和苏年是怎么回事”

提到苏年,卫振衣面色变得阴沉,叶倚楼神情也难得凝重,“我们只有三十分钟,那位苏年先生他一直都没有放松警惕。”

卫振衣深吸了一口气,简略地将上一次苏年任务失败后被惩罚的事情说出,在说到他偷偷上顶楼看见的情景时,卫振衣声线逐渐发紧,肌肉紧绷,眼底竭力压抑着想要翻涌而出的激烈情绪。

带着浓烈的杀意。

说到后面,卫振衣几乎在泣血,沙哑梗塞的喉咙像含着砂砾,每一字,都带着血腥气,

“他完全将折磨苏年当成了最大的欢愉乐趣。”

“可苏年他不愿意,他明明不愿意”

卫振衣至今都记得苏年灰败而麻木的神情,蒙上了一层灰雾,带着无望,他在哭。

那一滴眼泪,至今都深深扎根在卫振衣的心底,成了触之极痛的存在。

“苏年离开基地后,他甚至还特意让人送来控制苏年生命的毒药,这算什么呢无形的枷锁还是警告”

不管是什么,都让人深深窒息。

他将苏年房间内藏着男人给的不明效果的药丸告诉了林归宿。

林归宿的气息悲伤而阴沉,脸上的表情压抑着什么,像是混杂着愤怒和压抑,眼底凝结了冰霜,透着压迫感,连空气都被挤压的粘稠窒息。

他指甲掐着掌心,眼中蔓延着红色血丝,

“我会安排人探查。”

卫振衣低沉的应了一声,他捂着脸,痛苦而悔恨,声音沙哑,自从进入基地后,苏年沉重无援的悲惨啃噬着他的心,他嘶声道,

“我不知道,我没想到苏年的一次任务失败会是这样的结局。”

他好像,又做错了。

卫振衣手指在发颤,如果当初他能够换个计划,是不是苏年就不用经历这些。

他打起精神,对林归宿一字一顿,

“这一次,苏年不能再失败

了”

这一次,苏年失败了,会死,更甚至,是生不如死。

林归宿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轻声咳嗽着,深邃的眉眼透着痛苦和疲倦,他道,“我知道。”

就在昨天,被庄烟杀死的下属遗留下的文件终于被破解,只是被庄烟破坏的太过彻底,即使用尽全力,也只还原出了些微一点的破碎画面。

但就是这一点零星的画面,让林归宿如遭雷击,胸腔剧痛。

画面上的苏年仿佛一个失去了灵魂的人偶,被肆意玩弄破坏,阴影中的男人周身萦绕着扭曲黑暗的气息,对苏年,像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物一样。

苏年在他手里一点点失去灵魂和自我,被深深禁锢。

男人却引以为乐,他掌控着苏年的生与死,随意的对苏年施加痛苦,任意毁坏,一点点将苏年变成没有灵魂的木偶人。

在破解出零星画面的那一晚,林归宿一晚上没睡。

他睁着眼,眼中似乎要留出血泪,无边的痛苦张开大口,将他的心啃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痛不欲生,可比痛更难过的,是无能为力的绝望。

是他让苏年变成这样。

如今,他救不了他。

那一晚林归宿想起了从前,想起了他从来都不敢忘记的,和苏年的过去。

小时候,因为母亲早亡,父亲又冷漠寡言不善言辞,幼时他和父亲的关系并不好,最喜欢的就是一个人冷漠的呆在屋子里。

父亲并没有说什么,几天后,家里默默出现了一个瘦骨嶙峋的小孩辛遮。

两岁的辛遮瘦到几乎脱相,衬的眼睛又大又亮,活像个在雨天被踹出巢穴的落汤鸡。

林归宿现在都记得,不过两岁的小辛遮自从到这后就每天傻乐,起初,他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家里的没一切,就像是刚探出巢穴的的幼鸟,对一切充满好奇和探知欲,他冷眼看着这只幼鸟探头探脑几次,还被自己吓到大哭,然后被父亲抱着生疏的哄。

林归宿不屑极了。

后来,这只天真又笨拙的幼鸟像是终于探清了一切,开始大着胆子四处奔跑,还因为他的几次帮忙而觉得他是个好人,总是过来叽叽喳喳,好像永远都不知道疲倦一样。

林归宿对嫌弃又嗤之以鼻。

笨蛋,他才不和笨蛋玩。

真正的变化,是四岁的辛遮为了他发烧时的一句话冒着大雨采摘昙花,林归宿现在都记得,小辛遮浑身都是水,头发也湿漉漉的,献宝一样把昙花双手碰到他面前,整个人仰着脸傻乎乎的笑,磕磕绊绊,

“哥哥,给你。”

“你是笨蛋吗”躺在病床上的林归宿无奈极了,别扭的接过昙花,小辛遮激动极了,一直傻笑,从此以后,小辛遮更像时被激励了一样,来找他的时间更长了。

辛遮是笨蛋,又蠢又天真的笨蛋,每天都傻乎乎的,不知道在傻乐什么。

林归宿不止一次看见辛遮被骗,他总是会天真的相信别人的善意,在林归宿看来,每天就知道傻乐的辛遮是需要保护的存在,不然一定会骗到每天哭鼻子。

辛遮是他承认的家人,是需要被保护的弟弟,是要呵护的对象。

可是,他还没有看到自己养大的幼鸟离巢,一切都变了。

他第一次看见辛遮严肃坚定的样子,绑架那天,十二岁的辛遮明明自己也很害怕,却执意想要保护他,他用父亲教他的实战偷袭他,把他藏了起来,然后换了衣服,憋了一口气往外跑。

被藏起来的林归宿眼中都是眼泪,他发了疯的想要动,想要高声让他们放过辛遮,可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满身狼狈的辛遮被踹到,然后又被拉着领口的衣服提起来。

救援来了,这群人慌忙又匆匆的将辛遮带走。

为什么不早点,为什么救援不早一点来,把辛遮也救回来

林归宿尝到了口中鲜血的味道,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下。

昏迷时,他梦见辛遮傻乎乎的推开自己的窗户,可下一秒,面前的辛遮浑身狼狈的倒在地上,睁着一双惶恐惊惧的眼,让他救他。

那是辛遮,是他习惯了护在身后,保护了十年,怕他吃一点苦的辛遮。

可现在,辛遮却在他眼前被抓走。

他发了很久的高烧,所有人都找不到辛遮,从此以后,找到辛遮成了他唯一的执念,无数次从梦中惊醒,他抚摸着辛遮的相片,想像着他长大后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