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为难

最后且是归雁离自座位起身,以头触地,姿态卑微,“谢侯灼灼之姿,离不过低贱伶人,如同草芥,任人践踏耳,势不敢冲撞谢侯,敬请恕罪。”

郑翘面色不大好看,深知谢满衣此时是去襄助并州,哪有未到并州,反而先将人得罪的道理,她一时铭记父兄的教诲,宁是再心疼归雁离,也闭着嘴,并不出声。

谢满衣微微一笑,声音懒懒道,“阁下起来便是。”

待那二人离开,越青雨方侧过眉眼,不解问道,

“你刚才为难他做什么”

他适时露出迟疑神色,微凝住眼,惊讶道,“有吗”

越青雨眼神似波,淡淡扫过,“糊弄我的话,就和离。”

她已经学会拿和离二字威胁他。

谢满衣视线往那钱袋子上一扫而过,眼尾提出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青年双目变得温和,笑意漾在其中,“无他,只叫夫人知道,这伶人性软弱,位低卑,哪里值你一句喜欢”

“”越青雨眸色一动,掩睫冷笑,“你记性一如既往的好。”

“夫人谬赞。”他轻轻笑,温声道。

“就为这个,你便与一个女郎计较,未免太没风度了些。”越青雨目存探究,睫羽轻轻颤抖,斜斜去瞧他的眼。

“夫人下次有话直说。”

谢满衣轻轻拽了她的袖子,唇

角轻扯,轻描淡写反问,“她都对你无礼了,我要什么风度”

青年低下眼,啜口茶,才道,“你为人过于良善,不好。”

她颇觉好笑,问他,“何出此言”

青年拿起那个钱袋子,语气平缓,嗓音温柔,“夫人可怜那个伶人”

越青雨一愣,脑子转过弯来,“怎么叫可怜给点钱便叫可怜他吗”

这点钱不能叫归雁离脱离如今处境,对他并无太多益处,只她觉得平白的叫人与她说话,耽误了旁人时间,不该毫无表示罢了。

“我并不觉得如此。况且,他从小与父母走散,前尘尽忘,甚至没有长辈为之加冠,也确是很该被怜悯的。”

谢满衣翘起唇角,身后的日光洒入几缕照入他的眸,轻而易举看透她的心思,他晃晃手中的茶盏,像是在沉吟,许久,慢条斯理道,“你何不可怜可怜我”

越青雨扬起眼,青年眼睫半垂,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意味难明。她捂嘴轻咳了两声。

大军驻扎在景城郊,与扶乐郡仅仅

隔了个山头。

冬日,此地却接连几日暴雨,附近村落的居民都被安置在了城郊的灾棚,与军队驻扎的地方很近。

郑氏家主,时任并州牧的郑懃亲自在城门口迎接。

天际阴沉,车舆外风雨猎猎,青年披着玄黑鹤氅,撑着一把二十四骨伞,挡在二人头顶。

经过灾棚,越青雨从幕篱的垂纱里撩开一条缝隙,打量一眼,寒风一吹,帘幔轻易地便揭开,照见一张张憔悴的脸庞。

若景城都有如此多难民,那山头的另一边,扶乐郡的情况只怕不容乐观了。

越青雨的目光轻轻瞟了眼谢满衣,他眼睫低垂着,细密的睫毛紧覆其上,不知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