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24】

夺娇 小舟遥遥 3651 字 3个月前

谢无陵见她的话逐渐多起来,也觉欢喜,紧锣密鼓安排起成婚事宜,隔三差五就去各家婚庆铺子里晃荡。

没多久,金陵城内凡是听过谢无陵之名的人,也都知道这个生得一张风流多情桃花眼的小地痞要娶媳妇了。

一时间,孙员外家的三娘子对着落叶哭红了眼,蓑衣巷口豆腐西施捧心蹙眉卖豆腐,已经嫁为商人妇的花魁芙蓉娘画歪了一双楚楚眷烟眉。

就连有金陵第一美人之称,崔太守家里的六娘子崔文茵,从婢子那里听到这消息,手腕一抖,墨痕洇湿了刚描好的花笺。

谢郎君要成婚了”崔文茵错愕看着自己的贴身婢子“你这从哪儿听来的可准么”

“奴婢亲自瞧见的,千真万确”

婢子迫不及待道“奴婢去书香斋给娘子您买书,经过那丽景衣庄,就见那店小二送着谢郎君出门,还保证一定会催着绣娘,九月中旬定将喜服做好,亲自给他送上门。待谢郎君走远了,奴婢还特地去问了那店小二,他说这婚服是谢郎君定的,他九月二十八就要成婚了呢”

婢子说得这样详细,便是崔文茵想要骗自己这是谣言,却也不成了。

“他竟这么快就要成婚了”

崔文茵放下手中紫竹狼毫笔,缓缓坐下,眼神望着虚无处,还有些怔怔的“真快啊。”

她还记得春日宴那会儿,他一袭红袍,拿着纸鸢从树上跳下来的飒爽身姿。

那双望过来的漆黑狭眸带着浅笑,恣意又风流,懒洋洋的一声“喏”,叫她心跳都漏了一拍。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容色这般出众的郎君

哪怕去岁在长安,参加了一场又一场的诗会、宴饮、马球会,见过那么多出身高贵的世家子弟,但论姿容,没一个能比得过这位谢郎君。

她原以为他既能来府中赴宴,定然也是哪家的贵公子。未曾想后来一打听,不过是豪绅常六爷手下的一个地痞,且生母是秦淮河的妓子,生父也不知是哪个恩客。

这样的出身,婢子打听来时,都生怕污了她的耳朵。

崔文茵难受了许久,如何也没想到自己春心动,却是动给这样一个人。

毫无可能啊。

便是她愿做那当垆卖酒的卓文君,父亲母亲也会先打断她的腿,将她锁在绣阁里,免得她一人带坏博陵崔氏与弘农杨氏两族的名声。

春去秋来,虽已过去大半年,她也早断了那份不可能的念想,但这会儿听到谢无陵要娶妻,还是不免勾起心头的好奇“可打听到他要娶哪家的娘子”

“就知道娘子会问。”

那婢子走上前,低声道“奴婢打听过了,谢郎君未过门的妻子,是他一个远房表妹,姓沈,唤作玉娇,北边来的,老家闹了灾,家里人都没了,就跑来金陵投靠谢郎君了。”

崔文茵闻言,两道柳眉却是细细蹙起“沈玉娇”

这个名儿,怎么有点耳熟,好似在哪听过。

她想了想,脑中好似飞快闪起某个瞬间,然不等她捉住,就迅速滑过去,之后再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轻晃了晃脑袋,崔文茵定神,问“他不是家中早无亲人么,怎的忽然冒出个表妹”

“这奴婢也不知晓了,反正那店小二是这般说的。”婢子道“对了,他还说谢郎君很疼这个媳妇,人还没过门,就购置了许多家当,除了在他们那里订婚服,还买了好几套绸缎做的衣裙呢。”

听得这话,崔文茵心底蓦得涌上一阵说不上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有点酸,有点涩,又有点怅然

崔文茵淡淡应了声,又扯了下嘴角“那位沈娘子可真是走运,能得这样一位好夫婿。”

婢子觑着她的脸色,轻声唤了句“娘子”

崔文茵敛眸,莞尔道“无事。我与他本就无缘无分,如今他能喜结连理,是一桩好事。”

少女时期的一刹那心动,就如春风拂柳枝,轻点一圈涟漪。

风停了,也就静了。

沈玉娇平日就待在小院里,绣花、带孩子、做点力所能及的家务,顺便教谢无陵和柳家两个孩子识字,极少出门。

是以她也不知谢无陵这只开屏的花孔雀,恨不得将“老子要娶媳妇了”告诉给整个金陵城的人。

这日傍晚,教完今天的十个大字,谢无陵和沈玉娇说起他的新想法“后院那片菜地空着也是空着,我打算另外再砌一排屋子出来。”

沈玉娇诧异看他“今年就砌么”

“我是打算年前就砌好。”

谢无陵坐在小马扎上,拿着树枝在地上边划拉着大字,边懒懒散散道“还是山猫提醒了我,他说孩子长起来很快。明年这个时候,平安都能下地走了,你肚里那个也出来了,到时候俩孩子总不能跟咱俩挤一间屋吧再说了,咱们以后还要再生两个,等金刚和观音落了地,这屋子就更不够用了”

“要我说,起码得砌六间

屋子出来,孩子们一人一间,多出两间,一个当小书房,一个放杂物。要是日后他们娶媳妇了,多两间屋子也能宽裕些。”

“嗯,不错不错,老子思虑得可真周全”

沈玉娇“”

肚子里这个还没落地呢,他怎么连孩子娶媳妇都想到了。

不过砌新屋,的确很有必要。

“你既想好了,便安排吧。”

沈玉娇说着,脑子里也跟着谢无陵“四个孩子”并“书房、杂物间、娶媳妇”的思路,有了个大致的建筑工图。

后院那片荒地说大不大,说小倒也不小,若能好好规划,那颗枇杷树也不必移栽,或可略作设计,当个院景不若将书房便安排在枇杷树旁,一抹绿意明目静心,亦可增些诗情画意。

脑中一旦有了构思,谢无陵在厨房做夕食时,沈玉娇便回屋,寻出他之前给她买的纸笔,简单画起后院屋舍建筑工图。

余晖遍洒,倦鸟西归。

“喊你吃饭,怎么半天不应声”

谢无陵从寝屋门口探个脑袋,当看到灯下执笔的年轻小娘子,到嘴边那句“你是想饿死自己让老子当鳏夫么”一时卡住。

只见朦胧暖色烛光里,她眉眼恬静,执笔落墨,身姿亭亭,清直如竹。

除此之外,她提笔描画间,莹白脸庞那份娴静与专注,有种说不出的力量,让人一看便再不舍得挪眼。

明明身处于昏暗陋室,可她整个人宛若夜明珠,莹莹发光,蓬荜生辉。

谢无陵胸膛里那颗心,好似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

扑通扑通,跳的很快。

但同时,又“唰”得坠下来。

坠啊坠,仿佛没个尽头。

而从那好似无垠的尽头里,分明传来一个悠远而清晰的声音

他的小娇娘,不该只住在这样简陋的破屋。

既是美玉,当以嘉木为柜,薰以桂椒,缀以珠玉,饰以玫瑰,辑以翡翠1。

护之、珍之、爱之。

他恍惚着,窗边的沈玉娇抬起眼,见他来了,双眸轻弯“你来得正好,快来看看我作的工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