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把卡修从兰斯特身上扯下来有点难度,毕竟小蝴蝶力气大到不像是以敏捷轻盈闻名的蝶族。

但把兰斯特扯下来还是蛮容易的,白蝴蝶力量一向不大。

“这个我也不太确定。”凯诺摇了摇头。

“什么叫也我刚刚干了什么”

卡修则抓住了关键字,问道。

他已经记不太清自己刚才干了什么,只是依稀记得自己回忆起了年少时的美好时光。

不过还没有等他搞清楚,一旁的兰斯特突然抱膝盖,把自己缩成了一个球。

“怎么了”

卡修大惊,生怕是自己之前干了啥把人家惹自闭了,焦急又慌乱地蹲在了对方旁边。

“是回忆孢子的缘故,回忆孢子能让虫沉浸在过去的某一段回忆中,可能是好的,也可能是坏的,完全随机,所以我才说,我也不知道兰斯特他会是什么反应。”

凯诺推了推

眼镜,躲过回忆蘑菇,蹲在了兰斯特旁边。

“他看起来状态并不是很好。”

卡修也担忧地蹲在了旁边。

就他俩谈话的短短一小段时间,缩在那里的兰斯特,已经整个都被悲伤压抑的情绪笼罩。

“他之前过得并不是很好,他的雄父和雌父都不是很合格。雄父酗酒家暴,雌父在军部不回家,再加上本身是白化种

总之,现在兰斯特情况不太好,不能让他继续沉浸下去了,我去找安神草。”

好友具体回想到了什么,凯诺也不知道,毕竟他又不想详细八卦虫族高级将领的家庭。

他只记得小时候的白蝴蝶喜欢躲在阴暗冰冷的角落里,不说话也不动弹,身上全是伤。

卡修中了孢子后发疯,但能看出小蝴蝶是沉迷在了无比快乐的回忆中,不用管他。

兰斯特中了孢子后,怕不是又陷入到了过去的梦魇中,拖下去对精神又是一次伤害。

凯诺让卡修留在原地,自己则去旁边的药园寻找安神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兰斯特状态进一步恶化,淡色的唇被咬出血痕,指甲也深深嵌入进了掌心里。

在阳光的照射下,那双银色眼眸有些发红,长长的睫毛带着一点点水珠。

“嘶,怎么还哭了。”

卡修掏出来一块手帕擦干净对方脸上的眼泪,随后掰开对方已经虫甲化的手,给开始流血的手心简单包扎,习惯性安抚道,

“乖,没事了,我在这里陪着你呢,没事没事。”

他这一套擦眼泪包扎伤口、又哄又抱做下来,异常熟练。

由于带着前世记忆,这辈子的卡修在院长心里留下了早熟的印象,于是院长毫不留情地压榨童工,

经常让他帮忙哄哭闹不止的雌崽。

能被送到孤虫院的虫崽或多或少都有些心理上的问题。

在战争中失去雌父的、因为雌父不受宠而被扔了的、雌父被雄虫虐待致死的、身体有问题而被抛弃的

卡修那段时间哄着雌虫崽崽们,积累了相当一部分的经验。

好在院长还有点良心,给了他不少虫币当零花钱,没让他在福利院白干。

兰斯特此刻的状态,和记忆中那些孤僻小雌虫的状态有点像。

“你声音怎么突然就夹起来了”

伊恩看着抱起白蝴蝶的卡修,抖了抖胳膊上起来的鸡皮疙瘩,迟疑道。

和小蝴蝶同行十多年,对方对他说话时,可从来没用过那么温柔的语气。

“兰斯特现在很脆弱。”

卡修小声道,示意伊恩小点声,同时把不知道为什么喊冷的白蝴蝶拥进怀中。

“可是他又不是什么娇弱的崽子或雄虫。”

红蚂蚱大开眼界,往日要是有雌虫在卡修面前娇娇弱弱哭哭啼啼,暴力蝴蝶早就一脚踹过去了。

“他长得好看啊。”

漂亮雌虫落泪还是很惹卡修怜惜的,更别提白蝴蝶漂亮得还正好在他的审美点上。

不过最重要的是,兰斯特是他的好朋友。

“他长得再好看也是一只货真价实的雌虫啊别拽我耳朵,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

伊恩嘀咕了两句,最后实在受不了两只蝴蝶之间的氛围,留下一句我去和凯诺一起找安神草后,跑得连影子都没有。

卡修则继续安慰死死抓住自己胳膊的兰斯特,希望他们两个快点找草药回来。

不然他觉得兰斯特很可能冻死在三十多度的艳阳天下。

鬼知道为什么他都抱着对方了,对方还是觉得寒冷。

其实也不一定非要等草药,还有别的办法。

一天前就开始沉默的系统难得发声。

什么办法

精神力,回忆孢子主要作用在精神上,让精神混乱,你的精神力里带着百分之一的雄虫精神力,入侵到他的精神海,进行精神安抚。

好,我试一试。

卡修来不及问他精神力也变性了的问题,他将精神力具象化成淡金色的丝线,通过触角入侵到了对方的精神海中。

如果说,卡修的过往是一部发疯文学,那兰斯特的过往就是一部伤痛文学。

喜欢喝酒后虐待雌君的虫渣雄父,表面温柔实际挑拨离间心狠手辣的绿茶亚雌、事业至上毫不在意家庭的冷淡雌父,一切构成了兰斯特的童年。

记忆中陪伴他最久的,是家里面的冷藏室。

作为家里面存在感最低的雌虫崽、被雄父厌恶的白化种,兰斯特经常被遗忘,这时候他就躲在冷藏室,透过门缝,看着家里面弥漫的硝烟。

雌父和雄父又在客厅争

吵。

亚雌在一旁煽风点火。

雄父摔了一套价值不菲的餐具。

雌父说雄父违反当初的婚姻协议,被打了一巴掌。

雄父搂着亚雌回卧室44,寻欢作乐的声音从门板后面

传来。

雌父沉默地在门口下跪,膝盖下面全是餐具碎片、失去了光泽的蓝闪蝶翅膀垂在地上,伤痕累累。

看着眼前的一幕,幼年白蝴蝶躲在冷藏室的角落里,在寒气中把自己缩成一团,害怕得不知所措。

不知道过了多久,雄父带着亚雌出去旅游,雌父沉默地起身,在白墙壁上摸索了半天,没找到自己孩子后,以为自家孩子去找了凯诺,便径直去军部工作。

躲进冷藏间的白蝴蝶就这样被遗忘在寒冷空荡的家中。

“好冷”

“好难受”

“好痛苦”

过往的回忆中,周围的杂物在黑暗中变成了吞噬一切的怪兽,冷藏室中的冷气变成了旷野上呼啸的寒风,现实和幻想开始交替,幼年白蝴蝶孤独且寒冷地走在黑暗的雪原。

他一步一步迎着寒风往前走,留下了来时的脚印,却不知道该去往何处。

好像哪里都不要他了。

“唔”

在体力耗尽的那一刻,幼小的兰斯特摔在了雪原上。

雪花、寒风、孤寂和冰冷如同潮水一样将他淹没,僵硬和窒息感一点点涌了上来。

直到一双手把他从雪堆里抱了起来。

在他以为自己的生命会终结在这个雪夜的时候,有虫捡起了他,塞进了一个温暖的地方。

“难怪他说好冷,这搁谁都得冻死在这里。”

嘀咕的声音在上方响起,带着体温的柔软布料包裹住了他的全身,结实有力的心跳在耳侧响起,

“你别说,像个大号的雪媚娘,哈哈。”

幼年兰斯特被带到一个温暖的小屋。

屋子里有舒适的稻草,有金色的火焰,还有架在火焰上的烤肉。

刷着一层蜂蜜的烤肉呈一种淡金色,油脂在上面冒出、滴落进火堆里会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喏,你尝尝,很好吃的,刚好适合长途跋涉又冷又饿的雌虫崽崽食用。”

脸部模糊的陌生雌虫将烤肉递了过来。

兰斯特小声说了句谢谢,动作很慢很小心地接过来,同时还悄悄观察,打算一有不对劲就缩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