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时光翩跹,掠过五年光景,窗外的城市的灯火万千繁华而陌生,唯有此时车厢

内回荡的这首老歌依旧熟悉

霓虹灯又点亮,夜色渐张狂

偏偏是我为爱逃亡,醉在异乡

莫非天不许人痴狂,幸福由身边流转

心好乱,谁把梦锁上

有人为情伤,难免失去主张

渐渐觉得,有点沧桑

谁才是今生盼望,无从去想像

有人为情忙,世事终究无常

还有多少苦,要我去尝

若不是还想著再回到你身旁

早就对命运投降

别让情两难,别把梦锁上

我愿为你逐风浪,不管多忙或多伤

直到一首歌放完,重复的前奏再次响起前一秒,沈恪随手关掉音乐,问“是不是还没吃晚饭,一起去吃点东西”

林简慢半拍地从戛然而止的旋律中回过神来,很轻地“嗯”了一声。

这个点钟正是城市晚高峰的尾巴,巴博斯随着车流走走停

停,虽然林简对这座城市完全陌生,但是沈恪似乎对这里很熟悉,甚至完全不需要导航,就将车最终停在了一家淮扬菜私厨门前。

这家私厨的装潢风格也是非常典型的江南清雅风,外饰青黛灰瓦,室内墨竹清韵,虽然是每天只接待限量食客预约的私厨,但两人刚一进门,便有侍者上前问好“沈先生。”

侍者随着他们绕过错落雅致的几扇屏风隔断,问“还是开您的私间吗”

沈恪点头说好。

于是服务生便立刻又从另外的吧台找来钥匙,为他们打开内厅最里间的一处包房。

灯光亮起,吊伞花灯光影昏黄柔和,房间内摆着几瓶白梅海棠,花瓣鲜嫩,看样子是有人定期更换。

两人在木桌对面坐下,侍者递上菜单,沈恪很自然地推到林简面前,说“看看要吃点什么”

林简随意翻看几页,点了三菜一汤,将菜单还给服务生。

都是曾经他喜欢的菜色沈恪垂眸解开袖扣,忍住心底暗涌的波澜。

服务生想要为他们倒茶,沈恪抬手拦了一下,亲自执壶烫杯,为林简斟了杯茶。

服务生非常有眼色地退出门外,只剩下两人的包厢再次安静下来。

氤氲茶烟裹着清香飘散开来,林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滚烫的温度从舌尖一直烫进心口。

要说些什么,能说些什么

这样毫无征兆的碰面,没有给他们任何从容准备的时间。

叙旧显然不太合适,毕竟五年前两人之间那段无法言说的过往,时至今日依旧是横亘在林简心底难以启齿的禁区。

寒暄又未免太不走心,这样被时光刻进血肉筋骨之中的眷恋与思念,又怎会你一句“过得怎么样”,我一句“还不错”就能粉饰太平就此揭过的。

林简知道自己自小心思重,执念深,但直到再次见到沈恪他才明白,原来自己的痴念已经根深蒂固到了何种程度。

他以为自己只是像曾经一样喜欢这个人。

而今时今日才顿悟透彻,他比自己臆想中的,还要沉沦。

好在沈恪并没有让这段沉默延续太久,他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说道“之前秘书跟我说,你们项目组里有一个我同门的小师弟,年纪轻轻成绩斐然,我还好奇来着,没想到竟然是你。”

还是和从前一样,原来只要沈恪先开了头,林简再将话接下去似乎也就不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他用指腹摩挲着温烫的茶杯,说“你秘书夸张了。”

沈恪弯了下嘴角,并不反驳他的自谦,下一句却径直问道“当年不是念的剑桥,怎么会转去宾大”

林简轻轻握了一下杯身,停两秒,轻描淡写地回答“嗯,大一下学期提前修够了要求的学分,就转了。”

不是很明显的避重就轻,但沈恪还是在第一时间洞悉,对于转学的原因,他并不想多谈。

于是也只是点点头,说“那应该很辛苦。”

“还好。”

此时,服务生在外轻敲门扉,问“沈先生,方便给您二位上菜吗”

沈恪回答可以,服务生便推着餐车入内,上完菜后,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沈恪挽起袖口,起身盛了一盅干丝鸡汤放到林简手边,在极其短暂的这一刻,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拉进,林简微微蹙眉,心口忽然重重跳了一下。

而后随着沈恪坐回原位,林简忽然有些自嘲地想,看无论过了多少年,面对这个人的接近,你依旧那么没出息。

就像当初那个情难自禁的少年一样。

汤勺碰到瓷盅,沈恪问“味道怎么样”

林简如实回答“很鲜。”

沈恪眼底漾起很轻的笑意,却忽然问“这次回来还走吗”

林简握着白勺的手顿住,隔两秒,才抬起眼睛,说“看情况吧。”

确实要看情况,具体要看这个项目最后结果如何,如果竞标成功,那么按照项目工期,他至少要随项目组在这座城市工作两年。

“你们设计院总部是在港城对吧”

“是。”林简说。

沈恪点点头,宛如闲聊一般“入职多久了”

“半年多。”

沈恪闻言意外地看他一眼,林简接收到那道目光,几乎在瞬间就解码了其中的隐藏的深意。

回国已经半年多,却一直在港城,一次都没回过内地,更遑论与沈家任何一个人联系

看样子,是想彻底与曾经过往一刀两断。

“我不是”林简微微皱眉,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毕竟从小到大他都不擅长此道,“我不是要故意”

没等他艰难说完,沈恪便温声截断“我明白。”

林简便再次沉默下来,缓缓平复着翻涌的心绪。

其实在国外这些年,林简慢慢意识到,自己似乎对周围的外事外物,人或者情绪

的反应都很缓慢迟钝,就连念研究生时,同课题组的一位英国师姐就曾用蹩脚的中文评价过他顿感

时间久了,他甚至觉得自己确实如此。

不会被什么人或者什么事情轻易勾起情绪,同样不会给予反馈,所有的人和事在他这里都只是选择,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判断而已。

直到他此时又重新坐到沈恪面前,才发现,不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