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林简无语到了极点,指间夹着那盒“超薄”刚想说点什么,露台的玻璃门忽然被人推开,林简猝不及防,抬头看去。

“在干什”

沈恪一袭黑衣站在一米开外,黑色衬衫的袖口挽上一截,手里拿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看见了林简手中的东西和他身边的人时,霎时停住了脚步。

一瞬间,林简大脑一片空白,等反应过来时,只觉得自己耳廓已经变得滚烫。

但好在他足够镇定,看似从容不迫地将小盒子装进口袋,站起身问“有事”

“没什么。”沈恪神色复杂地看了他片刻,说,“你们聊,晚点回家再说。”

“好。”

“卧、槽”沈恪走后,林简重新坐下来,许央按着心口喃喃自语,“吓死我了,吓得我一声都不敢出哎,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不至于。”林简心累地叹了口气,“他不太限制我什么。”

话虽这样说,但是视线却一直停留在沈恪刚刚离开的位置上。

一群人疯到半夜1313,男生大多都喝了酒,由工作人员引领着到楼下客房休息,而女生留宿不便,由沈恪吩咐专车一一送回了家。

临江大厦的一层广场上,林简与同学们告别,看着专车依次开走,沈恪从身后走上来,问“你今天是和同学们住楼上酒店,还是回家”

沉缓的音色裹挟着夜风的温柔,沈恪音量不高,在这样的月夜中,近乎给人一种温柔的错觉,但听在林简耳中,却像是意有所指。

林简转身,平静而淡然地回答“当然是回家。”

“好。”沈恪大概没想到他回答得这样自然,微微顿了一下,才说,“我去开车,你等我一下。”

回程路上,两人都默契地没有说话,车里放着一首林简没听过的老歌,旋律很轻,也很好听。

霓虹灯又点亮,夜色渐张狂

偏偏是我为爱逃亡,醉在异乡

莫非天不许人痴狂,幸福由身边流转

心好乱,谁把梦锁上

有人为情伤,难免失去主张

渐渐觉得,有点沧桑

谁才是今生盼望,无从去想像

有人为情忙,世事终究无常

还有多少苦,要我去尝

若不是还想著再回到你身旁

早就对命运投降

副歌唱过两遍,林简忽然出声“这首歌名叫什么”

沈恪像是有些分神,一时没听清一般“什么”

“这首歌。”林简看着他的侧脸,重复道,“歌名是什么”

“哦,这个。”沈恪从扶手箱中拿出cd盒递给他,回答说,“一首老歌。”

别让情两难。

片刻之后,林简垂下眼眸,轻轻“嗯”了一声。

两个人有了开始的这段对话,似乎接下来的交流就是顺理成章的了,沈恪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撑在额边,问“今天开不开心”

“当然。”林简回答得很干脆。

沈恪似乎是笑了一下,又问“想什么时候去跳伞”

他问得随意,但是林简知道,不管自己说任何时间,他都会点头答应,于是他想了想,问“后天你方便吗”

沈恪果然说“方便,那我提前预约。”

林简说好。

车子行驶在月色之中,月光和路灯的光亮串联成一道流光透窗而入,可能是这样的夜晚太温柔,林简向来坚若磐石的心性竟在不经意间露出一道细小的缝隙,那些始终压抑深藏的心思竟也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他听见心底有个声音对自己说,你已经十八岁了啊。

而某些呼之欲出的念头还来不及成型,便被沈恪接下来的话骤然打破“今天那个一直和你在一起的男生,是不是”

林简骤然清醒,偏头问“是什么

沈恪调转方向,话到嘴边停顿半晌,直到车子驶入下一个路口,才继续道随便问问,我是说heihei你们关系看上去很好的样子,如果他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人,那看起来heihei他对你也不像没有dashdash”

“不是。”今天被沈恪无意间撞到的情形划过脑海,林简早有被他误会的准备,此时听他这样问,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否认回答,“他叫许央,是我关系很好的朋友,但也只是朋友。”顿了顿,皱眉补充了一句,“你别多想。”

“是这样”沈恪若有所思般轻声自语道。

回到家已经过了凌晨时分,两人身上都在宴会中沾染了气息,所以进屋后分别回房间冲澡洗漱。

林简拿了浴袍挂在浴室衣架上,整个人浸在瓷白的浴缸之中。

刚刚在晚宴上先是和许央蜻蜓点水般地喝了两杯,后来又被秦乐高崇凡他们闹热了场子,就连张欢她们几个女生都大着胆子来跟他敬酒,林简无法拒绝,一来二去架不住又被灌了许多。

他鲜少这样饮酒,虽然沈恪未曾限制过他什么,但是他不喜欢被酒精麻痹过后不清醒的思维,所以今天真的算是破例。

他们喝的大多是干红

佳酿,当时没什么反应,但红酒向来后劲较大。眼下,一个多小时前喝下去的酒液在此时蒸腾,酒意上涌,仰头靠在浴缸中的林简微微晕眩。

算不上沉醉,但起码超过了微醺。

这样的状态若是放在平时,可以换得一场酣梦沉睡,但此时,也可让人心生旖旎。

浴缸足够大,水温足够热,林简四肢完全放松舒展,浴室的灯光倒影再少年眼底,澄净清亮。半晌,林简原本清冷的一双眼眸微微阖上,浴缸中的水波随着手上轻微的动作漾起极浅的涟漪。

另一边,沈恪简单冲过澡后,头发擦得半干,穿着深色浴袍从二层楼梯走下来。

他手里拿着一个深色丝绒礼盒,脚步很轻地走到林简房门外。

虽然说带林简去跳伞当做生日礼物,但毕竟是成年礼,他不可能不留给他一份纪念。

走到房门前,沈恪发现他房间的灯还亮着。

房门没关,留了一道缝隙,沈恪轻轻敲了两下,并没有人应答。

他屈指在门前停留几秒,一伸手,便将门推开了。

站在门口望进去,房间里只亮着一盏落地灯,但空无一人,沈恪将视线转到同样虚掩的浴室门上。

应该还在洗澡。

沈恪走近两步,本想将礼物放在他书桌上,再敲下门提醒林简,可指骨还未触到门板,便倏然顿住。

许久之后,林简在空白的虚空中回过神来,按下防水按钮,浴缸中的水打着漩被放掉。

他打开淋浴,冲掉一身的薄汗和那些浸在每一寸肌肤里的妄念俗欲,片刻后关掉温水,又变成了那个清冷淡漠的少年。

放纵过后,疲累上涌。

林简趿着拖鞋推开浴室门,可刚刚走出两步,视线不经意一瞥,便猛地停滞凝住。

浴室门边的花台上,放着一个深色丝绒礼盒。

正是几个小时前,沈恪出现在宴会厅露台上,手里拿着的那个。

心跳猝然停止。

这一瞬间,林简大脑完全陷入空白,只觉得呼吸都消失不见。

他来过,就刚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