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杀了我们

不知怎的,女人心里忽然涌起一阵害怕,好像即将见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身体本能预警,她往后退了两步。

可能是昨晚没睡好,所以才会紧张,她给自己鼓了鼓气。

不行,再耽误时间,那碗稀粥都快冻住了

女人声音颤抖

“爹娘叫我来找你,我可进来了啊。”

“弟妹,春玲”她唤。

身体不听话地僵直住,维持着推门而入的姿势,瞳孔放大,整个人陷入某种怪诞的诅咒中,连挣扎的念头都不可能产生,只有无尽的惊悚。

就像见到了超越人类想象的恐怖,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着,恐惧是这片空间唯一存在的东西,其余的一切都将被这股无名的恐惧碾压。

她哽着喉咙,呼吸被阻断在恶意粘稠的空气里,发不出任何一个音调,直到她听见一道声音

“你在呼唤我吗。”

那声音很熟悉,是卢春玲的声音,只是语气变了。

“我的名字,玲纳。”

女人声音卡顿,呆呆地跟着发出两个单独的音节“玲、纳”

大门被两条绳子一样的东西拉扯着关闭,女人依然喊“玲纳,玲纳”

这个名字仿佛带有某种魔力,让她在念到第八遍的时候得以抓住救命稻草,重新找回呼吸,清醒回到现实。

破了一半的窗户纸漏出一点雪光,女人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劫后余生,才看清屋里的情形。

哪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屋里只有一个枯瘦的卢春玲。

侧墙布满了歪歪扭扭的字迹,像人在极度的癫狂中无意识写下的东西,写字的材料并不是墨水,而是血,血迹干透在灰白色的墙面,留下一片猩红。

卢春玲手腕脚腕都被大粗铁链锁住,嘴唇干裂发白,脱力坐在地上,几欲昏厥。

肉眼可见,她露出的皮肤布满瘀痕,脖子、手臂、腿上的青紫印记斑驳混杂,有新伤也有旧伤。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除了空气中弥漫的诡异氛围。

关门声已经远去许久,女人才如惊弓之鸟,发出一声“呀”

“你是谁。”

又是卢春玲的声音。她从地上一点点起身,铁链在移动中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卢春玲的关节扭曲度不停调整,两条腿比锈掉的人偶肢体更难以操控,看上去极不自然,像今天第一天学走路的人。

女人却没有发现对方的异常,在她眼里,卢春玲依旧是那个瘦小可怜的卢春玲。

对方的皮肤因为常年不见太阳,呈现纸一样苍白的颜色,头发总是挣扎乱了之后散开,长长披到腰间,身上一直青一块紫一块。

卢春玲的长相温柔似水,一双眼睛就像在春天的湖水里洗过一样,透亮透亮的,笑起来甜甜蜜蜜,谁见了都得夸一句好看。

只是脸蛋比来的时候更瘦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原因,她的眼睛也比以前更黑一点

“我是你嫂子啊,我是、我是英花”女人喃喃。

卢春玲变了,这一点,英花看的清清楚楚。

英花十七岁被卖到刘家村,和刘生财刚死的大儿子结了阴婚。

当时做媒的是村里一个瞎子,据说有一身的卜算神通,和刘家人颇有渊源,还给刚出生的刘云鹤起了名字。他亲自把英花带到这家,按着她的脑袋和灵位拜了堂,哄她说,这是积阴德,她今后会享大福哩。

享福这件事,英花从来没有奢望过。

这家人什么样她一眼就能看出来,只不过她没得选,只能洗衣做饭伺候一家人,忍受公公的暴戾,婆婆的打骂,和小叔子的频频骚扰,村里的女人谁不是这么过来的。

就在英花快喘不过气的时候,一个新的女人来了,接替了她的位置,那个女人的名字叫做卢春玲。

这个村子不正常,英花一直知道。

从她来到刘生财家起,就被整个村子牢牢监视着,根本迈不出刘家的大门。

不仅仅是人的问题,村里流传的神神鬼鬼传说也非常骇人,让英花升不起一丁点反抗的心思。

可卢春玲不一样,她总是逃跑,被抓回来打一顿,然后逃跑,被抓回来锁住,又假装乖一段时间。当英花觉得她终于放弃了逃跑的念头时,她却又突然找死。

谁也逃不出刘家村,英花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和所有人的想法一样,英花也觉得,在卢春玲再一次逃跑失败之后,就该乖乖认清事实了。

于是昨天给卢春玲送饭的时候,英花劝了她两句,让她聪明点,服个软,起码把性命保住。

今天一早,英花就看见卢春玲脱离了铁链,在院里看看这个摸摸那个,晃悠来晃悠去。

卢春玲梳了个和英花一样的发式,把乌黑秀丽的头发扎成低盘头,但她的手艺略显粗糙,两侧留了不少碎发,垂在脸庞,显得人柔顺又可怜。

她站在

雪堆旁,笑着冲英花打招呼

“早啊,大嫂。”

英花吓了一跳,卢春玲以前可没有这么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