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碧海潮生22

江雨眠说自己思春,这种震撼不亚于月扶疏发现她逃走时那一刻的心情,那是视若性命的珍宝即将飞走的心情。

江雨眠冷酷狠毒,一身戾气,是月扶疏见过的

最恶劣的女孩子。

这样的江雨眠,月扶疏从未想过她会芳心暗动,真正地喜欢上什么人,他微微一愣,心头总有一些微妙的不舒服,“你就见了个长得不错的男人,就说自己思春了”

月扶疏一共有三个男弟子,大弟子江之声,二弟子金焕,三弟子晁煌,都是相貌一流的男子,江雨眠放着这些青年俊杰不喜欢,反而喜欢上一个盗墓贼,说出去都荒谬。

江雨眠反问“思春就思春,需要那么多理由么,还是外面的人都像你一样虚伪,都像你一样喜欢遮遮掩掩”

月扶疏又被自己亲手养大的玫瑰扎了一下。

他只好说道“女子要矜持端庄。”

江雨眠又反问他“那你怎么不矜持不端庄我看过书的,书上说未婚的男子和女子不能睡在一起,否则要被浸猪笼的,你什么时候浸猪笼,告诉我一声我去看。”

月扶疏哑口无言,想说江雨眠和别的女子不一样,估计江雨眠这个牙尖嘴利的又要问哪里不一样,她一向是不肯吃亏的,又很擅长诡辩。

“你是我亲手栽植的灵药,只是你会走会跳会说会笑而已,捧着一盆药草和衣而睡,并不有悖人伦。”

江雨眠嗤笑“你这话真是自相矛盾,我喜欢别的男子时,你说女子要矜持端庄,轮到你自己了,你说我只是一盆药草,可真是宽以待己,严以律人。”

她再也不看他一眼,直接推开门走出去,腰间的银薰球和小瓷娃娃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梨花苑内,漫天飞舞的梨花中,刚刚练完剑的羽重雪收起佩剑,早已在一旁静候多时的羽落清身姿袅娜地走过来,给羽重雪递上一块雪白的丝帕。

羽重雪年少时的长相秀雅无双,容颜比女子更盛几分,他眼眸天生异色,长了一双兽类的金色眼瞳,眸光流转间凶性十足,如一头择人而噬的猛虎。

如今长了几岁,面部线条渐渐锋利起来,顿时有种令人不敢直视的锋锐俊美。

羽落清目

光中闪过几许痴迷。

月扶疏太遥不可及,眼前的羽朝皇子也是高不可攀的人物,如果不是她娘将她与真公主调换,以她的出身,她这一辈子都不会遇到这样的人。

既然命运把她推到了这个位置,那她一定要牢牢地抓住命运的馈赠,不能像前世一样满怀遗憾与不甘,最终郁郁而死。

羽重雪接过她的丝帕擦了擦汗,他方才练剑时已经很克制了,可惜心脉受损严重,练剑后仍是会有阵阵隐痛。

他把擦了汗的丝帕随手递给羽重雪,看向早就等候在一旁的眼线。

那个刚刚去玉笙居打听消息的医宫女弟子恭敬行了一礼,随后便开始禀报今天的收获。

“这次乘着玄武来碧海潮生求医的共有三十六人,其中十二名女子,二十四名男子,凡是女子,奴婢都一一查验过,其中有六名三十余岁的妇人,两位六十余岁的老妪,一位十一岁少女,一位十三岁哑女,一位十九岁的郡主,最后一位是二十三岁怀胎三月的孕妇。”

只有最后一位孕妇的年龄对得上,羽重雪蹙眉“二十三岁,怀胎三月的孕妇”

闻人听雪手持冰寒刺骨的细雪剑,体内寒气很重,连葵水都来得很少,是不易受孕的体质。

那眼线小心翼翼地说道“奴婢查验过她的脉象,她确实怀胎三月,而且掌心柔嫩白皙,并无厚茧。”

羽重雪问道“此妇人相貌如何性情如何”

眼线说道“姿色平平,同她夫君很是亲昵恩爱,性情娇嗔爱笑,亲自给她夫君捶背捏肩。”

烟都所有人都知道闻人听雪不爱笑,就连羽重雪也没见过几次她的笑容。

她像块捂不化的冰,悲伤和喜悦都是淡淡的,就连蛊毒发作也不会吭一声,总是风轻云淡的样子。

她还心如铁石决绝无情,对朝夕相处的同门师弟都可以痛下杀手,更别提娇嗔爱笑,亲自给人捶背捏肩了。

闻人听雪不可能是这个样子,她不可能嫁人,就算嫁了人也不可能伺候男人,以她对剑道的痴迷和追求,她更不可能怀胎三月给男人生孩子。

她的剑,是不能有羁绊的。

没能探查出闻人听雪的下落,羽重雪不免有些失望。

失望之余,心中还有种说不出的担忧与失落。

羽落清见他面色不虞,知道他还是在为闻人听雪的事情忧心,于是柔声说道“兄长,那闻人听雪早晚会来这里求医,她若是来了这里,我的暗卫十七会认出她的,毕竟闻人听雪可是她的女儿。”

孤傲的闻人听雪是一个暗卫的女儿,那么孤傲的人却有这么低贱的出身。

羽重雪早些年也将她视为自己的所有物,还曾经妄想过闻人听雪学成归来后,他便要闻人听雪做他的贴身暗卫,日日效忠于他。

如今再一回想,羽重雪不禁感叹年少时的自己不识天高地厚,两人闹成如今这局面,这其中也并不全是闻人听雪的错。

思及此处,羽重雪的眼眸中不

禁浮现出一丝淡淡的伤感

他如此在意闻人听雪,羽落清看在眼里,心中不禁焦虑嫉恨起来。

那闻人听雪又闷又冷,性格一点不讨人喜欢,可她长相清丽,又有一手让人夸赞不绝的好剑法,羽重雪与她朝夕相对日夜共处,难免生出情愫。

好在闻人听雪刺出的那一剑,斩断了他们师姐弟之间的全部情谊,如今羽重雪虽然还是在乎她,但已经因爱生恨,恨不得啖食其肉。

她不禁嘲笑闻人听雪愚蠢。

遇见羽重雪这样的天潢贵胄,就该作低伏小百般讨好才是,若是她得了羽重雪的青睐,又有烟都同修的情分在,羽重雪成了她的主子之后,她怎么也过得差不了。

可她偏偏在乎那点可怜的自尊,以为靠着一把剑就可以斩尽所有不平事,抹平那其中的巨大沟壑。

明明是低贱的出身,却妄想和公主王孙平起平坐真是可笑。

羽落清正要再柔声劝慰几句,羽重雪忽然对那医宫弟子说道“这些人住在哪里”

眼线立刻一一禀报,羽重雪一一记下,随后便收起佩剑转身离去。

羽落清小跑着跟在他身后问道“兄长,你要去哪里”

羽重雪说道“去那些地方看一看,这件事情总要亲力亲为才能放心。”

羽落清不禁咬住下嘴唇,心中有些酸楚。

一遇到有关闻人听雪的事情羽重雪就会这样,再微不足道的小事他都要亲力亲为。

闻人听雪的荞麦皮枕头也是他亲手灌的,堂堂太子做这种杂役的活计,还把自己里衣拆了,亲手给闻人听雪裁了个丝绸枕套。

烟都的那段岁月,当真就让他如此难忘么

为什么闻人听雪在他心中真的占了这么重的分量

如果当初她也去烟都练剑就好了。

闻人听雪很入戏,非常快乐地扮演着一个怀胎三月的孕妇。

为了更加天衣无缝,她还学了一些厨艺,天天和商枝待在小厨房里捣鼓一些现代的食物。

疫情居家隔离那一阵,她和商枝用电饭煲做过蛋糕,闻人听雪厌倦了古代干巴巴的馒头和饼子,如今看见小厨房里的土灶,不禁动了心思想要试试能不能做出现代甜品。

古代没有打蛋器,商枝只好拿着两根筷子手动打发蛋清,这蛋清需要打的像白奶油一样,这样做出的蛋糕才会蓬松柔软。

商枝的手舞出了道道残影。

闻人听雪正在往面粉里加牛奶,古代没有柠檬,闻人听雪退而求其次倒入一滴白醋去腥,两人手忙脚乱的忙活了大半天,掀开锅盖之后收获了一坨充满奶香的大饼子

商枝拿着筷子戳了一下,“这个硬度真牛啊,咱赶紧记下配方,回到现代之后说不定能申请专利,取代混凝土。”

闻人听雪啃了一口,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幸好我的内伤被小太岁治好了一大半,否则啃上一口就会力竭而亡了。”

蛊虫虽然没有解决,但内伤恢复的很不错。

商枝的经脉已经被江雨眠封住4,尸毒蔓延的速度减缓了数倍,再加上天天喝破格救心汤和各种补药,现在脸色红润有光泽,一顿能吃三碗大米饭。

考虑到人类的牙齿非常脆弱,两人放弃了跟混凝土同样硬度的现代甜品,跑到湖心亭里下五子棋。

当羽重雪悄无声息地来到玉笙居时,闻人听雪正挺着“孕肚”悔棋耍赖。

有时候相遇就是这么猝不及防。

羽重雪手持梨花,穿着一身仙鹤祥云纹天青色衣衫,带着通身的雍容气度穿过玉笙居的丛丛绿竹,走到了湖心亭中。

碧海潮生并不像外界那样注重男女大防,来这里的大多是江湖儿女。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进了亭子看人下棋也没什么不好,反倒是件挺风雅的事。

闻人听雪带着,身上穿着深紫色妇人衣衫,她不会梳复杂的发髻,只用一个银色的月牙簪将头发盘在脑后,又往上面插了两根银簪子做点缀,耳垂那里让姚蓉蓉新扎了两个耳洞,戴着一对流苏蝴蝶银耳坠。

她这样的打扮和在烟都时可谓大相径庭,就算是商枝站在她面前也认不出来,更别提眼睛长在头顶上的羽重雪了。

闻人听雪和商枝安静地下着五子棋,羽重雪就手持梨花站在她们身后安静地看着,不出声也不打扰。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商枝赢了闻人听雪。

闻人听雪没学过口技,没法彻底改变自己的嗓音,于是就嗲着嗓子娇笑一声,捶了商枝一拳,继而怕羞似的,捂着嘴偷笑。

商枝看向站在闻人听雪身后的俊秀少年,脸上挂起了热情灿烂的笑容,“这位公子要不要来一盘,我们的下法很新鲜好玩的,同色的棋子一旦连成五个就算赢。”

羽重雪微微一笑,“哦,五子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