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见桃花照玉鞍(四)

这一句出来,其余几个也顿时来了火,眼看就将是一场群情激奋

慕寒渊便在此刻,忽闪身出现在两人身侧。只见他抬手轻拂,陈见雪被他袖风一牵,从云摇身旁带到了他的身后。

陈见雪此刻才反应过来,从他身后急声“师兄,幺九师妹只是好意提醒,没有咳咳”

大概是说急了,没过半就咳声难止。

雪白的俏脸又咳上了血色。

何凤鸣气极,表情更心疼了“师姐你还帮她说话她都把你气成什么模样了”

“”

又是一拨跟腔的声讨。

云摇停了片刻,似笑非笑地仰头,望着比自己还高了一大截的徒弟。

他刚问过陈见雪是否无恙,此时眉峰微凌地转回来。

白绸覆目,也不知在想什么。

云摇忽然有点好奇了,若这会解下他眼前雪锻,圣人是否也有一怒,要给她好看

“你也觉着,我刚刚骂她了”云摇似笑。

慕寒渊难得眉峰见蹙,声低而无奈“无论是什么话,你都不该私下传音于她。”

“行。”

云摇仰着他,忽没了笑。

她面无表情地,懒得再看这个在她面前护美人似的“乖徒”一眼,转身甩手,不远处的长琴轰然起势,朝着慕寒渊裂风而去

其势若崩。

一众弟子脸色大变,有人的“寒渊尊小心”几乎要脱口而出。

而慕寒渊一动未动,连提息作防都不曾,像全无察觉那扑面而来的凛冽灭杀的气息

琴身擦着慕寒渊的宽袍广袖,骤然急停在他身侧,鼓荡得衣袍猎猎。

掀起的墨发如云间,一条雪白缎带随之轻舞。

“拿回去,”传音里,云摇声冷,“脏了我的手。”

“”

身后寂静,无一字辩驳。

瞧,也不喊师尊了。

有了媳妇忘了师父的狗东西,敢情在她面前就不必是一视同仁众生平等的圣人了,呸。

红衣少女气得鼓鼓的,头也不回地走了。

院中很快人影零落。

虽说何凤鸣等人很想跑来慕寒渊身旁,给云幺九再添油加醋几句,但方才她所言一字一句都跟长针似的,扎得他们如同那漏了气的囊,委实不敢多跟寒渊尊同处片刻。

陈见雪也终于平复气息,睁开眼“师兄,你不要误会,云幺九并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只是叫我”

“我知道。”

慕寒渊温声打断。

陈见雪一愣,抬头“你知道”

“嗯。”

“那你怎么还”

陈见雪话声兀停。

她有些不解而失神地,顺着慕寒渊抬起的手,旁落了目光

雪白袍袖抬起,修如竹玉的指骨探出,虚抚在那张悬停于他身侧的琴上。

其中一根琴弦被慕寒渊指节徐徐拨动。

他侧耳,如静聆弦音。

似乎不满这一弦琴音,他微微皱眉。

停了片刻,又有接连的琴声从他指节下落出,或婉转,或悠扬,或凌厉,或激昂

没一个像她那个。

直到

“嗡。”

熟悉的弦音像再一次被拉回院中。

几息后,雪白银锻覆着的长睫轻颤了颤,慕寒渊那修挺鼻梁下,薄唇竟抿着勾起一点。

“好难听

啊。”

他轻声说着,却是笑了。

“”

陈见雪眼神晃得厉害,眼前这个让她全然陌生的慕寒渊,仿佛又回到了那天玄秘境里。

三百年来,云摇是天上地下唯一一个,能叫他如此模样。

难道。

“云幺九,她和”

她和云摇小师叔祖是什么关系

陈见雪声音艰涩,余下的话却问不出口了。

“嗯”慕寒渊微微侧低回头,连声音里都仿有难藏的笑意,仿佛此刻他有天底下第一好的耐心,“什么”

陈见雪忽然就不敢问了。

她摇了摇头,想起慕寒渊看不见,改作出声“没什么。”

慕寒渊却想起“以后,你莫要喊她云幺九。”

“为何”

“她这个名字的来路,不太光彩,”不知想起什么,慕寒渊唇角的笑意都明显了三分,“不是亲近之人,这样喊她,她不喜欢的。”

“”

若说之前是怀疑,那陈见雪此刻便能确信,方才在布施结界时,慕寒渊确是在听见那句“云幺九”后才分神回眸的。

是云摇因云幺九而特殊,还是云幺九因云摇而特殊

她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于师兄又有何所谓呢

陈见雪快被心底的问题迫得失控,几乎又要咳起来,只是被她生生忍住,问道“师兄既然如此了解她,刚刚为何还那样对她说呢”

“”

慕寒渊想起了那句“脏了我的手”的传音,恼怒得仿佛她下一刻就要动手将他这个不肖徒弟一掌拍飞出去她却还是忍回去了。

和前面说的那些话一并,全都是她对他这个弟子的拳拳护佑之心。

然后把她自己气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