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0 章 良缘血染(六)

他语无伦次,低微的比脚边地上的杂草还不如。

宴云笺寒

眸静望,一言不发。

姜重山抬头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泪流满面,抖着唇嗫嚅“别用这样的手段伤害我女儿,什么苦我都能受,什么罪我都会认。该死,该受折磨的人应当是我,当牛做马,你要我怎样,我就怎样”

宴云笺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移开目光,静静凝视角落片刻,再不管姜重山嘶嚎的任何言语,抬步离去。

四月廿八,姜门死刑之期。

皇帝实在是怕狠了,只恐夜长梦多,甚至不愿让刑部再细细复审等到秋后问斩,便下了立即处死的明旨。

对于死刑的刑种迟迟商议不下,最终,竟是顾越提议的五马分尸。

皇帝龙心大悦,为着顾越懂事,当即赞许他的提案。

行刑之日狂风呼啸,暴雨倾盆。

偶尔有百姓冲出来,冲着囚车扔几片烂叶子,但多数人都闭门不出,似乎在这恶劣天气里,顶雨出门咒骂一句都是不值。

雨下的极大,冲起漫天烟雾,两尺外的景象都难以分清,分尸的刑马早已备好,绳索上套,不过半盏茶时间,地上已是一片残肢碎块。

浓稠的鲜血随暴雨冲刷,不多时,只剩淡淡的红。

连日的风雨飘摇,终是惨淡惨烈落下帷幕。

整整一夜的雨将京城洗刷一遍,第二日,碧空如洗,好不晴艳。

公孙忠肃回到府上,见薛琰站在他书房外等候。心下奇怪这孩子最近都很不对劲,一向野惯了的人,在他面前向来不知道什么叫规矩,近日不知怎么了,倒对他恭敬起来。

“阿琰,你来找我怎么站在外头”

薛琰道“舅舅的书房,孩儿不敢擅闯。”

公孙忠肃笑“你擅闯的次数还少吗这些年只怕数也数不清。如今都知道矜持上了,进来吧。”

进屋,招呼着薛琰到椅子前坐下,“找我什么事”

“舅舅,之前您说要孩儿想办法与宴云笺相交”薛琰起了个头,欲言又止,颇为为难。

“嗯,是啊,怎么了”

“舅舅有所不知,宴云笺似乎不大喜欢我。原本我们初见时,他对我印象尚可,很是亲切,只是这几次我刻意与他攀谈,他却神色平淡,甚至有些厌恶。”

薛琰想不通“明明父亲在覆灭姜门一事上出了大力,就算他懒得搭理我,也该卖父亲一个面子。否则要想扳到姜重山,没有父亲熟对其熟悉至极,模仿其笔迹,又哪里能这般迅速”

公孙忠肃皱眉“并不奇怪,他那个人,是冷面冷心冷肺肠。畜牲尚有二分情,他简直是阳间的一只活鬼。阿琰,舅舅叫你与他结交,并非期望着你与他处成什么好友,只是莫作仇敌,就已是万幸。”

薛琰打量公孙忠肃的神色,试探道“舅舅似乎有些忌惮他。”

“多些防备心总是好的。你看姜重山的下场就知道了,这人能将这副歹毒心肠隐藏五年,连姜重山都骗

过去了。咱们关起门来说点家里话当今皇上,只想着除去姜重山一人便高枕无忧,哪知扳倒一个姜重山,全填补了宴云笺的胃口。此刻,他手上的权力与兵力,难道不比昔日的姜重山更可怕”

“可皇上不觉宴云笺是危险之人,反觉他自己拿捏住此人。谁知道宴云笺此刻肝肠里藏了什么心思。”

薛琰道“舅舅说来,孩儿便懂了,此人自是除去最好,否则终是令人难以安心。”

公孙忠肃叹气“是。毕竟是乌昭和族后裔”

刚说到此,薛琰正为他倒茶的手一抖,竟然不慎摔落了茶碗。

“怎么这么不小心烫到没有”公孙忠肃立刻止了话头,一把抓过他的手来看。

薛琰忙不迭摇头“没有,没烫到”

“舅舅,孩儿失仪,一时听得入神,失手砸了碗,舅舅恕罪”

公孙忠肃起身去翻烫伤膏,一面数落他“什么恕罪,跟舅舅何必这般小心翼翼,难道你还能有一个茶碗重要吗把手伸过来。”

薛琰乖乖伸手,眼看着公孙忠肃亲自为他上药“多谢舅舅关怀舅舅,我明白您的苦心了,会继续找机会的,只是仅仅是攀谈结交,怕入不了宴云笺的眼,我想着,若能为他分忧是最好不过的。”

“之前我打听过,他日前去牢里见过姜眠,狱卒说,言谈中宴云笺提及把姜眠送去岐江陵的玲珑阁,只是不知为何,说过之后也没有动作。我私心里想着,他对姜眠那么厌恶,人人都看的出来,那话当不只是说说而已。只是他怎么说也是正一品的辅国大将军,亲自吩咐这等腌臜事与身份不符。”

薛琰琢磨“他恨极了姜家女,不如我便他帮他将此事办了,也算在他那里卖一个好。”

若能利用一个女人拢下宴云笺的心,实在是笔太划算的买卖。

公孙忠肃若有所思。

恨极是恨极,这一点已毋庸置疑“宴云笺的手段,咱们也都看在眼里,此事你要做,倒没什么不妥,就算讨不到好,也算不得坏。只是你也是个朝廷要员,做起来须懂得遮掩些,他的声名重要,你的也该爱惜才是。”

薛琰微微笑起来“是。孩儿知晓,这便着手去办。”

姜眠得知姜家消息的时候还身处牢房中,她双手紧紧抓着栏杆,静静呆怔,倒没有哭。

她生的极美,又很是温婉乖巧,狱卒本在这见惯世间凉薄,看她这副模样,心里竟觉老大不落忍昨日还是掌上明珠,今日便满门惨死,一个孤苦伶仃的小姑娘,后边还不知要受多大挫磨。

“到底是家里的父母兄弟,你若想哭,就到那角落里去,小点声,咱们会在前头帮你看着。差不多就算,别让我们难做。”

姜眠低声“多谢了。”

她坐回角落,墙壁最上头那扇铁窗投射来一束惨淡的光线,光中浮着细小灰尘,为她脸上添了一线惨白。

姜眠抬眸看向外边,目色幽深。

虽然当日认为自己推算的毒发日期必定万无一失,但还是忍不住做了两手准备。

早早将古今晓给的死士令放在顾越送她的锦盒之内虽然她从未用过那令牌,但从那天宴云笺的表现来看,这枚死士令是真的,并应当很有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