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旌猎鸿蒙(七)

姜重山拧眉“阿笺,你伤在心口,你”

“没事的义父,在心脏偏寸,不打紧。”

宴云笺牵过马一沉缰绳,那马儿有灵性般伏下前肢。

他掺住姜重山“我体质特殊,不会那么快毒发,您别动内力,我护您回去。”

半个时辰后。

高梓津从姜重山脑中拔出银针,对着光看了半晌,将其刺入手边的那盆清水中。

刹那间,清水变得浑浊,泛着微微的蓝色荧光。

姜行峥实在忍不住心中焦急“高叔,您先别忙着研究,您说句话,父亲是好还是不好”

高梓津看他一眼“不好。”

姜行峥立刻呆愣住,茫然看一眼身旁的宴云笺“可可阿笺明明还好好的,他们中的不是同一种毒”

“是同一种,但他的身骨异于常人,又用内力压制着,一时片刻不会毒发,但将军不一样。”

营帐内一时静默,很久都没人说话。

姜行峥整理好心情,低声道“那父亲他还会再醒吗”

高梓津知道姜行峥误会了“当然会醒,毒起凶猛罢了,今夜过后便能醒。”

姜行峥大大松下一口气。

高梓津沉着脸站起来,将桌边的布包展开,露出几十根银针,他挑出几根,在姜重山檀中大穴下针。

“大公子,先不要高兴的太早,此毒出自燕夏,你对燕夏的毒不大了解,这”

话未讲完,帐帘被人猛地掀起,萧玉漓如一阵风般刮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小跑的姜眠。

“怎么回事”她厉声问道,“燕夏龙虎军溃败至此,怎会让他们得了手”

宴云笺立在一旁,他的脸色已然很白,身形却很稳,拱手低声道“姜夫人,义父是中对方的奸计。”

“奸计”萧玉漓双眼微眯,阴沉冰冷盯着宴云笺。

“你跟在主帅身旁,竟会让对方得以布计”

宴云笺微微启唇,一阵哑声。高梓津看了过来“萧将军误会了,若无一公子,只怕将军便不仅仅是中毒。实际上,他也深中此毒,毒素比将军更深,只不过他年轻又体质特殊,才到此刻都没有倒下。”

姜眠本是一进来就扑到姜重山床边,抓着他的大手看他伤口,听到这话猛地回过头来。

她一双澄净的眼含着泪光,惊痛道“阿笺哥哥也中了毒”

姜眠连忙从旁边搬了张凳子,放在宴云笺身边“那怎么还一直站着,你快坐下。”

萧玉漓不知内情,关心则乱,听到高梓津的话点点头,看一眼宴云笺,便将脸侧到一边,盯着昏迷的姜重山。

“是什么毒可有的治”

高梓津捏一捏鼻梁,一脸凝重“小辈们大概不懂,但萧将军你应当知道,燕夏的毒冠绝天下,乃毒中之毒。”

萧玉漓点头“世间其他毒种,要么肠穿肚烂,要么伤筋断骨,燕夏的毒一向被称作诛心之毒。”

东南这一带,一直流传着一句俗语鬼魔笑,神佛哭,傀儡至,燕人剜心手,毒魂不毒身。

讲的是燕人参透了“毒”这个字的本质,已经不再追求肉体上的折磨,而更深一步摧残人的心。

“对。燕人的毒光怪陆离,一向攻心,将人变得面目全非。”高梓津道,“将军所中之毒叫做泯人,原来我只在书中记载中读到过,想不到竟会有一日亲眼所见。”

“此毒一旦毒发入脑,会颠覆人的认知,中毒者将不会再认为自己是一个人。渐渐的,拥有野兽的习性,失去了基本的自我认知,再也没有办法活成个人样了。”

姜眠不可置信地看着高梓津。

姜行峥低喝道“竟如此歹毒”

“你是不知道最歹毒的爱恨颠,燕人引以为傲的无解剧毒罢了,”只说了一句,高梓津摇摇头,没有将话题讲偏,“将军中的泯人之毒有潜伏期,少则三月,多则半年,此期间与常人无异。若能在此时期服下解药,便不必忧虑了。”

姜眠垂眸看着昏迷不醒的姜重山,心如刀绞,即便她知晓史实,此刻也不敢说最终一定会如历史那般发展“高叔,那那要怎么解这时间里您可能配制出这解药”

高梓津摇头“燕人的毒只有燕人有解药。”

正说话间,外面一个亲兵来传“启禀少将军,燕夏派了使者来。”

听闻燕夏这两个字,姜行峥目光一厉,几欲冲出去。萧玉漓一手按住他肩膀“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是规矩,且听听他们要如何。”

“好,我便去会会。”

地宴云笺低声开口“让他进来,外边的人不知道义父昏迷,若叫人看出来,恐乱了军心。”

姜重山是一直撑着进营帐之后才倒的,不能露了端倪。

萧玉漓点头,吩咐“去请。”

很快一个男人从外面走进来,他穿着一身玄衣,外边罩了一层狐皮,头戴毡帽,浓眉大眼,留着一圈络腮胡。

“见过几位将军,在下宋满,替我燕夏樊鹰将军向各位问好,不知姜大将军伤情如何”

萧玉漓啐道“你何必惺惺作态嚼舌头,徒耗彼此时间。”

宋满微微一笑,目光转了一圈,看向宴云笺“这位少将军身中两箭,毒素更深,到此刻还站得住,真乃自古英雄出少年,在下佩服。”

宴云笺沉声道“不敢当。你此刻来无外乎谈条件,开门见山吧,怎样才肯交解药。”

宋满笑道“其实也无需你们付出什么代价,解药燕夏愿意双手奉上,只不过樊鹰将军说,我们不负责送药,需要姜眠姑娘亲自取一趟。”

“须得是姜姑娘一个人来取,”他顿一顿补充,“且只有一份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