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旌猎鸿蒙(三)

这会儿李安通也看完了,他倒知道沈枫浒为何失态原本他一人听闻是姜重山的兵计,都以为天降转机,这场战还有的打,看完之后,却也只能苦笑

“公子莫见怪,侯爷已操劳数十日,脾气暴躁也是有的。大将军一片好意,他心中还是感念。这这兵策并非不好,从布阵来看,其实已经妙极,只是”

他想了想,想到一个合理的说法“姜大将军常年驻扎北疆,那里的地域,气候,战况,都与东南不同。故而此计好虽好,却不适合眼下的情状。”

宴云笺点头“原来如此。”

空欢喜一场。此刻,沈枫浒也没有再与宴云笺虚以委蛇的打算“好了,姜兄是一片好心,本侯领会。贤侄远道而来辛苦了,本侯派人带你前去安置。”

夜已至深,天幕漆黑,无星无月。

宴云笺坐在偏远狭小的帐篷里,简陋桌板上燃一盏昏暗灯烛。

这灯烛是次品,偶尔有几缕黑烟呛出,火光如豆,光线十分微弱。

宴云笺从怀中取出另一份策论。

铺于桌面上展开,这是他写给姜重山看的那一份,上面还有几处他的细细批注。

缓慢抚过摸过那些已干透的墨痕,宴云笺沉默将纸折叠两折,两指夹着边沿,靠近烛火。

火舌安静舔舐脆弱白纸,光芒渐盛,金黄的火焰慢慢吞噬宴云笺手中的纸张。

渐渐卷边,炭黑,消无。

想起那杯茶,他漠然勾唇。

这一关算是挡了。

无论为了什么,都不可能让姜行峥来此。义父远离京城已久,也许他了解这脏污的朝廷,却未必深深了解沈枫浒这个人。

可他就生长在污泥中,他什么都清楚。

宴云笺神色冷静无波。

直到火苗撩到他手指,他眸心一动,缓缓收回,两手交握在一起。

第一日,军营内风平浪静,所有人都一副历经大战后的疲惫模样。

第三日,依旧如此。

第四日,依旧如此。

只是傍晚发生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沈侯爷不知怎么忽然有了轻生之举,幸亏发现的及时,才被救下来,一时间人心惶惶。

宴云笺在这里整整停了五日,他不去见沈枫浒,沈枫浒也早就忘记他这号人

一更天时,他耳中听着细微动静▅▅来aaa看最新章节aaa完整章节,伸手

取过解药瓶子。

只有碰触这小小瓷瓶时,他五日来面无表情的神色才终有松动,泄露几分不可控制的柔软。

向眼中各滴两滴,宴云笺将瓶子仔细收好,掀开帐帘。

外边的风极大。

只有五日,太短了。实在来不及将鬼骑兵的信息打探完全,甚至几乎一无所获,可沈枫浒已经动作,没有时间了。

宴云笺不声不响走入主营帐时,沈枫浒正将一份细软放进包袱中。

“你你来做什么”他不通报便径直走进,沈枫浒陡变了脸色“谁让你进来的,给我滚出去”

宴云笺气定神闲坐下,甚至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他轻闻一下,笑了。

“好茶。沈侯爷不必理会在下,您只管忙您的。在下身为晚辈,见您心意已决,不敢阻拦什么。”

沈枫浒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冷笑一声丢下手中的东西“乌烈,本侯看在姜重山的脸面上,给你几分好脸色,你若不识抬举,本侯不介意帮姜大人教训教训。”

宴云笺垂眸,瞥一眼角落里模糊的白影“侯爷若一时片刻不急走了,在下便与侯爷谈说两句。”

“凭你也配给我立刻滚出去。”

“侯爷这般恼羞成怒,是因为在下在此,耽误您与李大人、丘大人会合么。”

沈枫浒愤怒的神色陡然一僵,惊疑不定望着宴云笺“你你什么意思”

宴云笺一手搁在桌上,修长的手指轻轻轮番敲击“若是因此缘故,侯爷倒不必着急您见不到一位大人了。”

“本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宴云笺解释“眼下正是战时,说不定过几日燕夏再次打来,这里就会变成一片尸海,有谁能知道哪几个人是死了还是逃了。”

沈枫浒冷笑“真是一派胡言,你就是这么看本侯与本侯部属的,明里暗里指说他们逃了,真是荒谬”

“他们当然不是逃了。”

宴云笺道“侯爷,我的意思是,李大人和林大人已经死了。也不用做的多掩人耳目,往尸坑里一丢,就万事大吉了。”

沈枫浒一下愣住。

垂在身侧的手渐渐颤抖,他看着眼前说话轻描淡写的男子,竟觉得有些看不透“谁谁说他们死了,怎么死的”

宴云笺道“我杀的。”

“你少诓我,你以为我会”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宴云笺往桌上扔了个染血布包。

布包没有系紧,掉落便散开,露出里面的两根食指。其中一指根上还戴着一枚玉戒。

沈枫浒死死盯着眼前那两根断指,大脑空白了一瞬,耳边仿佛有什么尖锐的鸣响。

终于,他缓缓抬头。

对面端坐的男子依旧那么从容。他沉稳有礼,优美的薄唇轻轻张合

“现在,侯爷可有时间坐下与我叙一叙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