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碧风长歌(六)

但他脸上的假

黥痕明显,姜眠抬手挡了下“别愣啊,快系上。”

宴云笺失笑,从怀中取出布带从善如流系了回去。

“阿笺哥哥,你以后不能随随便便再摘下来了,刚才我听顾大人的话,分明是要松口的,再说几句,他应当就不会抓着不放了。”

宴云笺道“他现在也没说什么。”

姜眠无奈“那怎么一样能不摘下自然是不摘下为好,少一个人看见对你就少一份风险啊。”

“还好,这块没什么人看见,”她往回看了一眼,踮脚探头,“我还担心顾大人要一直盯着,没机会再遮呢。唔他现在也没出来,没说什么,那应该是不管我们了吧”

宴云笺点头“嗯。”

“好奇怪啊。”姜眠自顾自说了一句,顾越分明要与宴云笺过不去,但又没把事情做绝。

宴云笺心如明镜,却没有开口点拨。

她哪里知道,顾越并非有意为难,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罢了。

他的表达,太过别扭,最后的落点其实跟他宴云笺毫无关系,他摘了布带,只是堵对方的路,不愿再让他再迂拙纠缠,让阿眠对他低头,服软。

没有这双眼睛的确碍了不少事,他到今日才品出顾越竟是这样一副脾性,再回看之前,种种许多东西才反应过来。可纵使他对阿眠有益,又怎么样呢,既然喜欢,就该善待,这般心高气傲的性子,想磨,必定让身边最亲近的人受尽酸楚。

别人算了,阿眠不可以。

宴云笺不说这个事,姜眠很快也把它抛之脑后,他们一人一起跨出顾府大门,她心中那颗石头才算平稳落地。

这么简单么总感觉并未付出太多,便全须全尾走出顾府,宴云笺完全没受任何算计。

想着姜眠轻轻拍了下脑门是不是太谨小慎微了,反正顾家的门都走出来了,他们再想做局也做不到了,无论简单还是复杂,目的达成也就是了。

宴云笺停下“怎么了”

“啊没怎么啊。”

“做什么打自己”

姜眠心里一松,面上便露出几分笑。

她喜气太明显,甚至感染到宴云笺“到底出什么事了”

“没事,想起一件高兴的事,阿笺哥哥,我们快些回家吧。”

她看着他,为他躲过劫难由衷开心。

宴云笺见她这样,低眉微笑,也不再多问。

姜眠向他们的马车方向走,步伐比宴云笺略轻快些,刚走出几步,她脚下一软踉跄一步。

宴云笺忙扶“小心。”

好好的平地竟绊了一下,姜眠正觉得窘,还没说话,整个人眩晕了一瞬。

“怎么了”

宴云笺伸手护她,却不敢碰到她的身体,只松松环着手臂护在她身侧。

姜眠低声“没事”

一开口,她自己也觉不对劲,声音竟变得柔而轻,带着一丝媚。这种变化混合着

她四肢隐隐发软,让她茫然之余心中炸开恐惧。

她气息变化宴云笺皆闻在耳中,心中一沉“阿眠,你饮酒了”

姜眠连忙摇头“没有啊”

没有饮酒

宴云笺神色冷厉,她血蛊在身,世间没有任何一种媚药能对她构成威胁,如今模样,唯有酒,会让母骨蛊被严重影响,让六十九日之期提前到来,欲血之疾也是同样道理,会令人失智发昏,但远远没有血蛊那么烈。

顾不得礼仪大防,宴云笺一把打横抱起姜眠向马车方向走。现在的情形根本不做他想,她这个样子绝不能让外人看见。

姜眠反应渐起,一双纤弱的手臂不自觉环住他脖颈,她靠在他胸膛上,似乎在咬牙。

他一颗心又疼又恨,强忍着情绪柔声问“阿眠,你告诉我,你进去后吃了什么”

姜眠抑制不住地瑟瑟发抖,左手按住右手来抵抗这种颤抖。他叮嘱过的话,她都认真记在心里“我什么都没吃。”

没有

宴云笺卸一点劲,姜眠手臂垂落下来搭在他手边,他调整姿势,探她的脉。

血蛊的力度比欲血之疾重,蛊象躁动,当

是染酒无疑。

宴云笺低声“他们厅内有什么特别气味的东西”

若这么说姜眠唇瓣抖了抖“他们家的茶,气味比一般的茶重。”

宴云笺脚步不停,只想了一瞬

“青芙罗”

姜眠缩在他怀里,四肢还绵软无力,顾夫人介绍时确实提过此名。隐约明白什么,她缓缓点了头。

宴云笺不再问她什么,步伐愈快。

青芙罗是安州特制的茶种,若非高门大户是绝喝不到的。这种茶在晒干前用烈酒泡过,经特殊工艺消了酒的苦涩,只保留莲香与甘醇。最后入口时,芙蓉淡香与莲子清苦被酒烘托更甚,又不见酒气,确实是一道不可多得的好茶。

但不可多饮,它比一般的酒还烈。

体内子蛊愈发躁动,宴云笺手臂愈发收紧,心中恨意翻覆却也分不清他人与自己,哪个恨的更多些。

“别咬自己,”听见动静,宴云笺隐忍道,“阿眠,我腰间别着一把匕首,你拔出来,在我身上割一刀。”

她听了,只是揪紧他胸前衣衫,极力控制自己身体,但还是发出孱弱幼猫一般低泣。

宴云笺道“阿眠,我现在没有手,我的血能让你好受许多。”

姜眠还是没有拔刀,她动了动唇,声音低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