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凉春夜雨(六)

可她不一样。

她这两日想的最多的问题就是如何把宴云笺合理又顺利地要来自己身边。

姜眠道“

太子殿下,也就是说从此以后,宴云笺就必须跟在我身边、不必再回和州亭了吗”

太子语气惋惜“是。只怕你去哪都得带着他。”

顶着这么多目光,姜眠不敢笑,忍着平静转头“宴云笺你”

等等。

即将说出口的话在嘴边打了个转,姜眠沉思一瞬。

这宫中有心照不宣的默契所有人都不能善待宴云笺,自己践踏,也不允许他人垂怜。

如果在人前,她待他好,只怕太过惹眼。以后自己麻烦不说,他们肯定还会想新的办法折磨宴云笺。

思及此,姜眠便伸出一根手指头“你”

她哪骂过人,娇喝道“你欺负人”

宴云笺薄唇翕动了下。

姜眠绞尽脑汁厌恶道“你真讨厌我好心好意照顾你,你就这样回报我”

她的态度,宴云笺毫不意外。

他板正的身躯仿佛一柄青竹,只向她的方向弯下腰“一切皆是奴的罪过,请姜小姑娘处置。”

“处置你要我怎么处置你无论怎样,你都不会回和州亭,只能在我这赶都赶不走”

不,不能再说了,再说就要笑出来了。

姜眠把嘴僵硬撇下去,努力生气。

太子见状微微一笑,“阿眠莫气,本宫想过了,他这条贱命还得留着,便施以宫刑以示惩罚。”

宫刑。

宴云笺身形未动,脑中却瞬间权衡

纵是极致羞辱罢了。但只要脑子,舌头,手脚在,宫刑亦不算什么。

如同失明那次一样,论过得失,他便未言未动,仍静跪立。

姜眠反应了下才明白宫刑是什么“不要”

“太子殿下,请恕罪,”姜眠道,“他既归属于我,日日在我眼下,若变成那个样子我瞧着不舒服。”

太子有些不虞,但姜眠这个理由他却不太好驳。

“阿眠,他犯下如此罪行,必要给个大教训才是。你心软,罚的轻了,只怕他不长记性。”

姜眠打量跪立的人,道“我要在他脸上刺个字。”

又补一句,“我想自己来。”

黥面,也是道不亚于宫刑的酷刑。无论身体还是心理,都是残忍的双重折磨。

宴云笺鸦翼般的长睫很慢地眨了下。

“那样也好。你喜欢便是。”太子先挑眉,随即露出些笑模样,抬起右手,身后有眼力见的侍从立刻恭敬将东西放于他掌心。

他递过来,“这奴才日后少不得打骂发泄。你力气小,拿这个正合适。”

姜眠抬眸看太子递来的长鞭。

鞭身黑亮,绞缠铁丝,鞭尾分为五股如蛇信子般散开,每隔一寸都带有锋利的铁钩。

可以想见,这一鞭下去,该是怎样的皮开肉绽。

姜眠握住鞭柄“太子殿下,夜已深,您和太医们都辛苦许久,先回去休息吧。”

太子看姜眠的表情,闻弦歌而知雅意,淡笑道“也好,本也该关门打狗。”

他们离开,姜眠叫侍候的宫女太监也退下了。屋中只剩她和跪立的宴云笺,她目光落在他身上。

坚韧如松与苍白破碎两种气质在他身上契合。

平静地垂首不语,等待她的怒火与刑罚。

人都走远,姜眠一把扔了鞭子,跑过去,避开伤处托他手肘“宴云笺,你别怕,他们都走了。”

她身上有种温婉清甜的香气,和她声音一样柔软。

“别跪啦,你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