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没吱声,眼神沉沉地看着教科书,另外从文具盒里摸出一张写着维修工人联络方式的纸条,塞进裤兜里。

他眼睛看着教科书,心思却神游天外,脑袋里把维修工人的电话念了好几遍,却还是犹豫,无法下定决心。

桑秋不参加学校的晚自习,上完下午的课程就背书包离开学校。

在离开的路上,他看见好几座从未见过的建筑,以及一些形状诡异的地标出现在校园里。

造型很大。

但出现在校园里,也很突兀。

桑秋驻足看了一小会,感觉和电视里偶尔出现的火爆网游传送点长得很像。

可能是市内新做的文娱产品。

他没深入玩过这些游戏,并不确定自己的猜想。

路过快递站,他把一桶通厕灵取回来。

回到家,桑秋脱下校服,换上皱巴巴的旧衣服,先去厨房炒了几个菜,把饭煲上。

才戴上口罩,一手提着通厕灵,一手按照说明书,用塞子挤压堵塞的马桶口。

这一弄就是一小时。

桑秋满头大汗,也不方便去擦,汗水顺着眼睫毛滑进眼睛里,辣得他连眨数次眼睛,险些没流出生理性的泪水,略长的黑发混着汗液刺挠着后脖颈,痒得厉害。

但好在通厕灵还算管用,眼见着马桶堵塞有松动的痕迹,水流缓缓流动。

“哥”

门口传来呼喊,伴随着换鞋跑步的哒哒声响。

又大喊一声,像没断奶的小狗:“哥”

桑秋没时间回应,满怀期待地继续通厕所。然而不幸的是,天知道哪一步出了问题,马桶发出一声噗呲的怪叫,又堵住了。

努力白费。

厕所门恰好被推开,一个内搭校服,外衫兜帽卫衣的男孩唰地一下探进头,双眸如星,脚步轻快地走进来,左右打量厕所里的情况。

桑秋往边上退了一步,呵斥他“别过来,这里脏。”

男孩倒不是很愿意听话,还想凑过来仔细看看马桶的问题。

桑秋严厉地喊他大名“顾星河”

顾星河这才不情不愿地退回厕所门口,懒散地靠着木门“哥,你不是昨天也试过了不行就还是叫通厕所的来修吧。”

“你先吃饭,我再试试。”桑秋没解释,继续弯下腰观察说明书,“饭在厨房,九点半我去检查你作业。”

顾星河还是想和桑秋一起,但被桑秋催了几次,还是乖乖吃饭,回到自己房间埋头写作业。

桑秋则又试了半个小时,整桶通厕灵都被他用光了,马桶仍然在怪叫着堵塞。

实在没办法,他只好脱下口罩和手套,用手机打给下午念了无数遍的电话,这电话还是隔壁邻居给他推荐的通水工工人。

然而等那边工人到了,却不是邻居推荐的那位,而是公司派来的另一位。

大叔很不客气地用了一大桶公司那边带的某种化学药剂,虽然把马桶修好了,却狮子大开口,要了个高价维修费。

桑秋只料到一半,手指紧了紧,但面对身形壮硕的中年男人还是面不改色地“我们之前约定的不是这个价格,有录音了。”

中年男人当即“草”了一句,不甘心地骂骂咧咧要价。

但桑秋虽然身形瘦削,却很坚定地一口咬定。中年男人用脏鞋子

在客厅踩了一圈,还是没能让桑秋松口,只好又把钱往上提了提,翻了最开始的一小倍价钱才肯走。

一直到轰隆一声关上门,桑秋才在原地松了口气,垂眼把手机上报警的页面退出去。

顾星河还呆在房间里戴耳机写作业,桑秋一早就叫他这边要施工,听到动静也不用出来。

桑秋把厕所和客厅的地板拖了一遍,把马桶和旁边的洗手台洗干净,才把衣服脱掉,顺势冲了个澡。

一身汗味和化学剂的刺鼻味被沐浴液冲干净,桑秋换了身宽大睡衣,水滴顺着墨黑的湿发落在白皙的肩头,他站在厕所门口静静地发呆,去厨房吃饭。

饭热过一次,再热就干巴得慌,吃着嘎嘣脆。

桑秋干脆就着冷菜吃,边吃边看手机里的零钱。

不多了。

他本来计算着这个月的饭钱和水电费,精打细算是足够的,但昨天突如其来的马桶堵塞足足花掉六百多,零钱顿时缩减一半。

然而这才九月头几天,还有大半个月要花钱。入学后还有陆陆续续的学杂费和班费没交,辅导班和水电费也不清楚几号缴费,除此之外辅导书也是一个大开销。

本来去食堂吃的话还能省点钱,但学校食堂因为转学生的事情,开学连着几天都在维修,只供应留校生饭食。

桑秋和顾星河都没有住校,不能去食堂吃。

而自己做菜肯定没有食堂便宜,偏偏还不能做差了菜色。

毕竟顾星河还在长身体,这两天嗷嗷叫脚踝疼。

他们虽然是兄弟,但却不是完全有血缘的一个姓桑,一个姓顾,他们是个重组家庭。

桑秋跟桑先生,另一个大哥跟妈妈。桑先生再婚后,顾女士把她的儿子改姓带过来。

桑秋记不太清自己生母的样子,离婚的时候他才几岁,只记得家里天天吵架摔碟子,自己喜欢蹲在角落,听大哥和自己说话。但过不了太久,他就和大哥分散开,得叫顾女士妈妈。

顾女士平时对他很客气,但对顾星河的要求却很严格,哪怕经常出差,也会时常打电话关心顾星河的饮食和学习。

哪怕只是为了应付顾女士,桑秋都得想办法让顾星河在生长痛的时候,保持丰盛饮食。

想到这里,桑秋看着零钱,顿时胃口全无,匆匆洗了盘子就出门,找自己以前剪头的十元路边摊。

以往这个点,剪头摊还在。

但这次他赶过去的时候,就空无一人了。旁边小铺子的大妈跟他说,最近这边新开了家理发店,生意相当火热,原本的十元摊主过去当店员了。

桑秋问“那边剪头多少钱”

大妈打量他的头发“学生头很简单的,我上次看他们六十块一个人。”

贵过头了。

桑秋谢过大妈,在周边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新的理发店。用地图搜,最近的要走四公里。

他没那个时间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