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谢谢您佐藤夫人,”他顺势把手中的东西递过,“这么晚了还在等着我们,真是辛苦您了。”

对于这位女管家,富泽达二不敢怠慢。她是花梨从回到迹部家起就一直照顾花梨起居的人,关系亲厚,早已超脱了佣人范畴。

这么些年,花梨走哪她便跟到哪。东京、国外、横滨花梨和她待在一起的时间,指不定比和自己亲妈明子待一起的时间还长。

富泽达二先花梨一步踏进客厅,拿起水杯猛灌了一口热水。花梨在门边坐着,三两下脱掉束脚的高跟鞋。

好耶,总算从今天繁琐

的任务中解脱了。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心情愉悦地抻长腿,伸展起脚趾活动活动。

佐藤手脚利落地把拍品码放整齐,放进客厅角落的储物柜,又转向她,语带关切和心疼地问

“花梨小姐,我看您今天下班都没吃上几口饭。您现在要是饿了的话,我去给您做一些吃的,睡觉之前您先填填肚子,别饿着睡。”

“啊,不用不用,我在外面吃了东西的,现在有些吃不下,”花梨体谅她辛苦,笑着摆手婉拒,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时间不早了,有什么事明天再忙吧,我和达二先去睡觉了,佐藤你也早些休息。”

佐藤皱了皱眉,最终也说不出什么异议。

“诶好,那我不打扰您们了。”

花梨向管家点头,微笑示意,跟着富泽达二上了二楼。

虽然已经是未婚夫妻,但他们并不睡一个房间她的睡眠很轻,半夜一被吵醒便心悸得厉害,然后眼睛瞪得像铜铃直到天亮,再也无法入睡。

这是在擂钵街落下的后遗症。舅舅曾到处为她寻医问药,也没什么大用,这小毛病伴随她多年,愣是没有半分改善。

而富泽达二回家的时间大多数比较晚,洗漱免不了丁零当啷的声响。因此,按照她的要求,上到二楼互道晚安后,他自觉自愿地走向次卧,房门一关,留给她一个清静的空间。

换衣服,洗脸,花梨迅速捯饬干净,手脚并用地爬上床。

明天还要上早九,留给她睡觉的时间不多了,抓紧时间争分夺秒。

花梨拉上小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蚕蛹后,闭上眼,美美地进入了枕上世界。

想岔了。

今晚的枕上世界并不美。

黑色,黑色,还是黑色。唯一的一点光源是头上幽微惨白的月光,如同死尸的脸色。好像她现在所处的世界中,除了葬礼上代表死亡的黑白两色之外,再也没有了其他色调。

借着月光,她看清楚了周围。

没有一个活人是的,除了她自己,地上围着她的,横七竖八躺着全部都是尸体,还有他们的手臂、大腿,混合着渣滓的浆液

为什么会

她在做梦这一点她心知肚明。然而梦境中,人的行动和感受并不受意识控制。她觉得自己身上在发冷,在不停地颤抖。她逼迫自己站起来逃跑,腿上却像是灌了铅,挪动不了一步。

“中大人,她在这里”

花梨还没明白梦里是谁说的这句话,那个“大人”又是谁,手臂就被人粗暴地抓紧,将她还在发软的身体从地上直接拽起来,推搡着把她逼到墙角。

梦里本该没有触觉,但她却清晰地感受到背部摩擦墙面,沙砾的刮割感,以及

下颏被人用食指和拇指蛮横地掐住。

她想喊,想叫,始终发不出一点声音。她被控制在另一个人的手掌心里,动弹不得。在被强迫抬起头的瞬间,凭着这个世界仅有的光,她看见了

那双熟悉的,蓝色的眼睛。

此刻,在冷厉月色下,她像被某些夜间捕猎的凶兽窥伺。

置人于死地的视线,正盯住自己的目标。忽然,凶残的掠食者逮住机会,迅雷不及掩耳地从暗处跳出。利爪之下是即将被尖齿咬破喉管的猎物。而她,就是这盘可怜的盘中餐,生杀大权尽握在这个人手中。

她还是在挣扎,在动。

那个人的手劲更加重了。带着一种吃人不吐骨头的贪劲,他倾轧向她。

花梨猝然惊醒。

她喘息着,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