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原、原来,全身疼得仿佛被汽车车轮反复碾压过是、是这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乍一苏醒过来,周身的剧痛让重伤者先是无意识地在灵魂和肉身之间设下了一道无形屏障来隔离感知,随即,她的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了这样一句感慨。

之所以说是“莫名浮现”,是因为此刻为数不多的清醒意识令重伤者猛然反应过来,其实“自己”之前完全没有听谁讲过这样的形容比喻。

“既然如此,我怎么会产生这种恍然感觉”

虽然身体此时依旧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但更多更具体的念头自重伤者的脑海深处逐一浮现出来

“还有,我是谁来着哦,我记起来了,我是我是梅,是了,我是梅韦兰不,不对我应该是梅阿切尔夫人是的,我已经结婚了,不久前嫁给了纽兰阿切尔”

不过,重伤者并没有因为记起自己的身份而感到轻松,反而有些怅然若失,甚至觉得丝丝违和。

与此同时,她心底忽而灵光一闪,又察觉到了另外的不妥之处,不禁就着先前的那个疑惑迷迷糊糊地琢磨起来

“对了,被汽车车轮碾压汽车为什么我联想到的不是马车或者火车呢汽车明明我的生活中到处都是马车啊,而且,刚刚撞到我的,就是一辆便捷的布朗马车”

“夫人夫人哦,上帝啊,请您保佑保佑可怜的夫人吧,她是”

一阵似远又近的急切呼喊声断断续续传入重伤者的耳畔,又似乎有不少人在靠近自己的身边,熟悉的,陌生的,随之而来的又是一阵阵惊恐的抽泣声和悲悯低沉的呢喃祈祷

周围的混乱嘈杂声越来越大,重伤者虚弱得连眼睛都睁不开,却不曾被打断思路。

“好像、好像我其实更熟悉那个叫做汽车的交通工具可明明咦我似乎、似乎根本不是梅,而是而是谁来呢奇怪,为什么我会认为”

不等双目紧闭的重伤者彻底分析清楚到底哪里奇怪,在她此时感应不到的地方,她的灵魂与这具身体间的那一层无形保护屏障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这一刹那,一阵又一阵铺天盖地的剧痛之感如山呼海啸般重新席卷而来,瞬间冲散了重伤者心底升起的那一抹警觉探究。

“嘶太太太疼了太、太疼了疼疼疼嘶嘶好疼”

生命垂危之际,重伤者下意识屏蔽掉心中的所有杂念,更别提去进一步研究“我是谁”这样的问题了。强烈的求生欲望让她自然而然地循着某种神秘玄奥的规律缓慢而艰难地调整着呼吸方式,一下、两下、三下

不知不觉间,刚刚恢复意识的重伤者就再次陷入到了深度昏睡状态当中了。

不过,这一次的昏睡不醒和不久之前的彻底失去意识是截然不同的。

这一次,这具遭受过重创的身体其实是在休眠中缓缓恢复着生机的,只要此时此刻不再遭受另一次致命伤害,这具身体肯定会渐渐康复好转。

而重伤者恢复意识之前的那次如果没有重伤者这个外来者灵魂的顶替与滋养,这具年轻女性的躯体肯定会彻底落入死亡深渊,然后被悲伤的亲人们送进位于圣马可大教堂的阿切尔家族墓园里埋葬。

实际上,原本属于这具身体的灵魂也就是真正的纽约上流社会名媛梅,在外来灵魂出现的前一瞬,就已然脱离躯体并告别了尘世。

真正的梅只是略带眷恋地回望了一眼伴她出生长大的繁华城市并未分出任何心神给她的新婚丈夫,便顺应着神圣至高的召唤重新回归到了世界意识的怀抱当中,随后安然恬静地等待着新一轮的出生、成长、衰老与死亡。

“原本属于梅的命运线被有心人提前剪断了。”

在外来灵魂投入进梅的躯体之前,本世界诞生不久的法则意识向这个外来灵魂展示了原本属于梅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