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牛肉难得,亦是上好的下酒菜,姜静行也最喜欢喝酒的时候来上几口。

小太监受张公公吩咐,再次上酒时格外又给姜静行上了一道牛肉。

就在百官宴酣之时,端王站起身来走到殿中央,舞乐被迫暂停,武德帝也只好从姜静行身上收回视线。

端王端着酒杯,对武德帝行礼说道“父皇,此次我朝大胜,是父皇英明神武,我大雍主明臣贤,儿臣感念百官功绩,想敬在座文武一杯。”

得到武德帝首肯后,他便转身面对百官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百官也纷纷端起酒水回敬“

谢殿下。”

说完,端王示意歌舞继续,他自己则端着酒杯走到姜静行面前,然后示意宫女给他倒酒。

姜静行抬头,放下手中酒水,无视周围投过来的目光,笑着问道“殿下此杯为何”

实话说端王长得也算英俊,但心性使然,眼中野望太过,反倒让人感觉阴鸷。

“国公奋勇杀敌,用兵如神,可谓是我大雍战神,本王敬国公。”

姜静行脸上的笑意淡了,合着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这是觉得靖国公府支持燕王了,反正也拉拢不到了,干脆就开始打压靖国公府了。

既然是庆功宴,那此次出征的将军们自然都来了,更不乏一些宿将。席间文臣武将这么多,当着众人的面儿,偏偏就给她扣了一个战神的帽子。

功高震主可不只是说说而已,山突起则丘陵妒。

姜静行觉得做臣子,简直就跟给人打工是一样的,所以她一直都怀揣着一种打工人的心态

面对武德帝。

武德帝这位老板聘请了她,她也够努力,一步步往上走,最后走到了离他最近的位置。

虽然经过这个过程,使得她比老板更熟悉了解公司的业务,也比老板跟下属的关系好。

所以呢,在这种情况下,老板就很难不担心,你的同行也很难不嫉妒。

这是人之常情。

端王见姜静行不接话,脸色也有些挂不住“靖国公”

姜静行回神,没有搭理给她耍心眼儿的端王,先看了一眼武德帝。

龙椅上的男人看不出喜怒。

但凭她对武德帝多年的了解,看出武德帝现在的心情恐怕不是很美妙。

端王这孙子恐怕是踩了大雷了。

因为武德帝这狗东西根本不把她当下属看,而是把她当成他的所有物,所以便很难忍受有人打她的主意,不管这些主意是好是坏,打主意的人是远是近,都会触动武德帝那根隐秘的心弦。

这也是姜静行最近才想明白的一件事。

她和武德帝之间最大的问题是什么,不是他对她有男女之情,而是他根本没有把她放到跟他自己一个平等的地位。

给她赐婚也好,让她罚跪也好,给姜绾赐婚也罢,武德帝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姜静行这个人的意见,只是将他自己认为的事情强加给她而已。

虽然让人心凉,但姜静行对这个事实接受良好,谁叫武德帝是个皇帝呢。

“多谢殿下。”

姜静行错开和武德帝对视的眼神,将杯中酒饮尽,然后继续盯着舞女美人看。

见此,端王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只得讪讪离去。

陆执徐没有忽视刚才小太监上菜的举动,更没有忽视姜静行和武德帝那一眼的对视。

在他看来,这对君臣之间的默契不言而喻,刚才为姜静行的话感到羞耻的自己就像个笑话

他看着二人,心里涌出一股从未体验过的滋味,整颗心就像在被蝼

蚁啃咬,酸涩,愤恨,懊恼,最后是自弃,失望蔓延在胸膛间却无法宣之于口。

陆执徐垂眸,努力克制住自己,试图平静下来,可捏着茶杯的手指却用力到发白。

明明没有喝酒,却仿佛已经醉了一样,陆执徐在心底反复告诉自己,这不算什么,自己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无论是真情实感还是虚情假意,自己需要靖国公府的扶持,如果成功的话,将来他和姜静行也有可能会这样

随着自虐般的克制,陆执徐心中那一点悸动很快消失,甚至还能在端王走后又敬了姜静行一杯酒,只见他谈笑自如道“本王身子不好,便以茶代酒,敬国公和诸将一杯,为我大雍辛苦良多。”

姜静行身后几位将军连道不敢,很给面子地端起酒杯回敬。

只有姜静行觉得不对,刚才小皇子还装看不到自己呢,这么快就调整过来了

她看着陆执徐无懈可击的姿态,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只得说道“多些王爷。”

敬酒的插曲很快过去,殿中的舞女也换了一拨人,比起其他人,这次的舞女明显要美貌的多。

尤其是中间的红裙女子,可谓是绝色潋滟。

女人五官深邃,笑颜如花,明眸皓齿,头上的金钗随着主人妖娆的身姿转旋,白玉脸颊明珰乱坠,嫣红的广袖开合遮掩,腰间的银饰闪闪发亮。

舞女一颦一笑动人心弦,迷醉众人,连姜静行都难得用心欣赏起来,更别说其他人了。

不比殿内的满朝勋贵,殿外长廊上坐着的大多是年轻人,其中既有一些世家子弟,也有一些没有资格坐在殿内的小官。

宫廷琼宴难得,又能坐赏名花,望着不远处女郎蹁跹的衣裙,很快便有几个才子高声佳咏,聚在一处斗起诗来。

随着对面的舞乐声传来,后殿女眷所在的风云阁也是渐入佳境。

昭阳长公主坐在一侧首位,她身边是几位宗室郡主,随后是朝中有封号的命妇和她们家中的女郎。

陆筠玉手轻摇手中团扇,一双美目漫不经心地从殿中人身上扫过,又在姜绾身上停留一瞬,之后便看向对面自己皇兄的妃嫔。

看到一处空位后,不解地问道“云贵妃怎么还未到”

谁知话音刚落,一道柔婉的嗓音便传了进来“是臣妾的不是,让公主久等了,本宫一会儿自罚三杯可好”

说着话,云贵妃便带着宫人优雅地走进来。

陆筠本是随口一问,见她打趣说要自罚三杯,便也打趣说道“我可不敢让娘娘自罚三杯,若是喝坏了身子,皇兄可是要罚我这个做妹妹的了。”

云贵妃不在意地笑了笑,说道“公主哪里的话”

如今宫里太后皇后皆已去世,云贵妃便是后宫第一人,众人见她,纷纷起身行礼。

“都起来吧。”

待她落座后,便听下首的一位宫妃关心道“娘娘可是身子不适才晚到了片刻”

陆筠听到后也是关心说道“若是身子不适,不如

回去休息吧,不必强撑着。”

云贵妃面色如常,笑着说道不过是有些宫务要处理,不碍事的,况且公主府中的花木难得一见,本宫自然是要先饱饱眼福才好。1”

听她如此说,陆筠也不再多说些什么。

云贵妃看着下面的歌舞,心里的怒火也缓缓平息下来,对玢柔的杀意却是一阵高过一阵。

本以为不过是个任人拿捏的宫女,却没想到还真让她笼络住了自己儿子的一颗真心。

本来锦绣很顺利就将人带了过来,云贵妃也没有多言,直接就寻了个由头,命人将玢柔杖毙,然后便来了承明台。

可谁知刚走到半道上,她宫的太监便过来回禀说人被燕王带走了,着实将云贵妃气的狠了。

可眼下宴席快要过半,若是再不去,恐怕要惹人非议,云贵妃权衡之下,只得先来了承明台。

殿中舞女一舞将毕,很快便躬身退下,殿外的叫好声也越发清晰。

女郎总是要矜持一些,但外头的热闹也是吸引了不少人频频扭头看去。

陆筠见此,便吩咐身边的宫女出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片刻后,宫女拿着一张宣纸走进来,回禀道“几位郎君以玉兰花斗诗,最终博文伯世子拔得头筹。”

陆筠拿过宣纸,轻声念道“束素亭亭玉殿春,已向丹霞生浅晕”

“倒是一首好诗。”她放下宣纸,夸赞几句后又说道“到是本宫的不是了,既然是赏花宴,又怎么能一味地坐在殿中欣赏歌舞。”

闻言,云贵妃也应和道“公主说的是,诸位不必拘束,殿外烟花草树,如此美景怎可辜负,让女郎们自去便好。”

听到殿中身份最贵重的两个人都如此说,青春正好的女郎们也渐渐放开了性子,寻了两三个闺中好友便向外走去。

见有女郎出来,外面喝酒吟诗的世家子弟们更是显摆自己,反倒真的传出不少佳作来。

有人张狂自信,将此次宫宴当做扬名之地,想借此铺就一条青云路,有人小心翼翼,处处藏拙,生怕惹来无望之灾,也有人只当此宴是寻常宴席,一味地埋头吃饭。

此话说的便是章云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