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刚坐下,他们就听到邻桌的人在议论最近发生的一起山匪杀人案。

“嘿,我早就看那个范深不顺眼了,让他成天欺男霸女的,死得好啊”

“听说那伙劫财的山匪把他和他的家奴都砍死了,尸骨一并丢进深山,大概是被熊罴或什么猛兽吃了吧,最后只找回来一颗头。”

听见中间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段阑生眼神一寒,蓦地回头。

听到范深的死讯,陆鸢鸢倒是不意外,因为她已经提前知道这家伙没有好下场了。只是没想到,线索来得这么轻易。他们还没制定行动计划,线索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系统“因为这是初级副本最后的考验,不可能从一开始难到最后。”

陆鸢鸢“我其实没觉得前面有多难。”

系统“那是因为你意外进入了段阑生的识海。要知道,这个识海困境,本来是给五六岁时的段阑生安排的。试想一下,第一关,他要在冻僵的情况下,顶着黑暗与恐惧,走出那片没有边界的雪原因为你看见了识海的破绽,循着白光,你们才跳过了迷路的步骤,直接找到了出口。第二关,是他如何以狐狸的形态,在人类的小镇里存活下去,化人后又该怎么生存。第三关,是他怎么避开人贩子和修士的注意,顺利到达泸州。这三关已经足够困难,足以将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困在识海里,让他迟迟找不到心结所在。”

陆鸢鸢喃喃“这么说,我是误打误撞地帮了段阑生一把,加快了进程。”

系统“正解。准确来说,不止一把。”

既然线索来了,就打铁趁热吧。陆鸢鸢转过去,朝邻桌一拱手,搭话道“两位兄台,你们刚才说的山匪杀人是怎么一回事”

邻桌两名男子不明所以地看过来,目光先被一个仙姿佚貌的少年攫住,齐齐一愣。又见陆鸢鸢张口就在向他们打听本地有名的恶霸,顿时有些警觉“怎么,你们认识范深”

陆鸢鸢露出愤怒的神情,拍桌胡诌“没错实不相瞒,那姓范的骗了我们很多钱,我们是来追债的。”

两名男子听到他们是范深的仇家,神色缓和许多,还从自己桌上抓了把瓜子来分给他们,滔滔不绝地分享起了情报。

段阑生“”

“那姓范的以前是个小货商,不知碰到什么机缘,老婆孩子在山里死了,他倒是走了大运,发了笔横财,成了泸州有名的恶霸,强抢了不知多少良家女子。”年轻些的男子冷哼一声,嘴皮子碰了碰,呸出一枚瓜子壳。

他的友人接着说“亏心事做多了肯定有报应。这不,他半个月前就被山匪杀了,这消息昨儿才传回泸州。你们要是想找他要债,恐怕迟了。不过,他家里应该还有些值钱的东西,你们现在去搬,兴许还能挽回一点损失。”

陆鸢鸢与段阑生对视一眼,问出范深家的地址,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去。

据那两名男子所说,范深住在城西一座大宅里。远远地,陆鸢鸢就看到宅邸墙内火光冲天,而且,越是接近它的大门,四周的风景就越是扭曲,仿佛走进了一幅抽象派画家的画里,除了脚下的土地还能踩实,周遭的墙壁、树木、天空、火灰都在扭曲地蠕动着,溢出黑烟。

陆鸢鸢心跳加速,看见了曙光。

看来他们没找错地方。这里就是离开识海的关键了

识海的主人已经找到这儿了,离出去还有一步之遥。欲色鬼的力量开始消减,没法再继续维持精妙的骗局了。

但这时候还不能松一口气,反而要打醒十二分精神。因为站在幻境湮灭的边缘,博弈进入最后阶段,欲色鬼一定会用尽一切办法去阻止段阑生走到终点。

“阑生,我们进去看”陆鸢鸢说着,一转头,心脏一沉。

与她并肩而立的少年,好像已经进入了淆乱状态,仿佛有千根针扎入大脑,他痛苦地用掌根捂住太阳穴,下一秒,骤然跪在地上,幻化成了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孩。

不是识海里那个被陆鸢鸢养过的他。而是没有任何人帮助的、真实存在过的那一个无能为力的他。

作为识海的外来客人,陆鸢鸢无法与段阑生感同身受。可凭借肉眼,完全能看出他此刻的煎熬瘦小的孩子双手捂住头,跪蹲在地上,眉骨有挨过揍的青紫瘀痕。

大脑里有两股意识在撕扯,太疼了,他哆哆嗦嗦,唇瓣发抖,泪水盈满眼眶。

在这时,他眼前递来一只白皙的手。

是他熟悉的角度,熟悉的手。

“牵着我。”他听见前方的人轻轻地说“别怕,我们进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