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玉的手发颤,想也不想,一拳先挥了出去。
杜员外没想到她看似柔柔弱弱,却竟能动手,下颌上顿时吃了一记,嘴里即刻泛出血腥气。
他踉跄退后一步,怒道“反了就算殿下宠信你,又岂能容你这样无法无天,以下犯上”
卫玉道“究竟是谁无法无天若轮你的罪行,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杜员外狞笑道“你敢对我这样无礼,被千刀万剐的是谁,还不一定呢。”
话音刚落,后颈已经被死死捏住,杜员外只觉着双脚离地,整个人被掐了起来。
他震惊色变,歪头,却见出手的是阿芒。
阿芒一手提留着杜员外,一边责怪地对卫玉道“玉哥儿,你要打人,为什么自己动手,你的手难道不疼你跟我说一声就是了”
崔公公忙道“不可造次,快把人放下。”
阿芒并不听,只看着卫玉道“玉哥儿,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个人,我也不喜欢他对你无礼,你是不是想要他死”
崔公公的心都提了起来“阿芒”
阿芒还是望着卫玉“玉哥儿,要不要他死”
杜员外惊心动魄“你们放肆,我是殿下的亲舅,殿下知道了绝不会放过你们”
崔公公皱眉,流露嫌弃之色。但还不得不从中开解,他知道阿芒一根筋儿,只听卫玉的话,便忙转向卫玉“小卫,你快叫阿芒别犯浑别叫他再自讨苦吃”
卫玉微怔,咬了咬唇道“阿芒把他放下。”
阿芒听见,有点遗憾“真的”
崔公公尖声叫道“浑小子,你还不听是不是也要把自己的脑袋赔上”
崔太监很明白,就算要杀杜员外,也轮不到阿芒出手,虽然阿芒是为了卫玉,但如果真杀了杜员外,太子殿下未必会为难卫玉,但一定不会放过阿芒。
就像是先前阿芒护卫不周,让卫玉遇险,被太子命人杖责,如今背上的棍棒伤只怕还没好呢。
阿芒“依依不舍”地撒手,杜员外双脚落地,腿软站不稳,一个踉跄。
卫玉冷眼看他“被人拿捏生死的感觉如何”
杜员外深吸了一口气,恨恨地扫过卫玉、阿芒,他退后数步道“别太得意忘形了,不要忘记了所谓亲不间疏,我才是太子殿下的亲人,你们算什么东西,不过是殿下跟前的狗罢了迟早晚你们的命都在我手里”
阿芒不等他说完,吼道“你再说一句试试”
崔公公也不再吱声,冷眼瞥着杜员外,他方才那句话把崔太监也一块儿骂进去了,崔公公自然没好脸色。
杜员外见势不妙,转身要走。
“站住,”卫玉喝住他,问道“小山失踪,是不是你做的”
杜员外盯着她,眼神变化,最后道“我倒是想。”
卫玉上前一步,同他面对面“我知道殿下护着你,可是你听清楚了,要是你敢对小山有任何不利,别说你是太子殿下的亲人,就算你是太子殿下本人,我也一样不会放过”
杜员外双眼瞪大了几分,显然是被震惊到了。
旁边的崔公公本正冷眼旁观,听到卫玉最后那一句,也吓得一哆嗦。
只有阿芒叉着腰,气壮山河地对杜员外道“听见了吗不用玉哥儿动手,我先把你撕烂了还不快滚”
等杜一去了,崔公公无奈地望着卫玉,道“你你、你吓唬他也就算了,最后那句话太过僭越了。”
卫玉道“不这样说,他以为我是开玩笑。”
崔公公歪着头道“小卫,这阵子你在外头都经历了什么”
“嗯”卫玉不解。
崔公公若有所思地道“总觉着你变了好些”
据崔太监所说,李星渊这次出京,是借口到玉津观祈福,才得了两日的时间。
今日是一定要启程返回的,所以崔太监叫卫玉稍安勿躁,横竖今日之内,太子便要把昙宫之事处理妥当,是黑是白即刻便知道。
崔公公见卫玉元气大伤,便道“殿下最近一直在喝人参汤,正好你也一块儿喝一碗,养养身子。”
卫玉便也喝了一碗汤,又草草地吃了两块糕点,也是崔公公随身带的。
至于这昙宫内的物件,她几乎一样也不想碰。
连日赶路,外加昨夜惊魂,病中煎熬,此刻总算逃离陷阱,卫玉有些支撑不住。
本想小憩片刻,不料一合眼,人便沉沉睡了过去。
睡梦中,仿佛又回到了豫州,想起那一夜宿九曜做的那道“丁香雪梨”,又香又甜,暖沁入心。
她也想起自己失态的那一抱她能感觉少年在瞬间的手足无措。
其实既然没有结果,很该不去招惹才是卫玉曾如此想过。
但又一想,自己若不去,那很多事情就不能改变了,比如那王屠户的妻女,比如徐家灭门案,以及奸杀案想想,竟还是去的好。
心中乱糟糟的,难以忘怀的,是临别之时,少年看着她的眼神。
不知不觉中那双眼便跟黥面过的宿雪怀的脸合在了一起。
卫玉翻了个身“九爷”
倏忽间,脸上似乎有什么东西蹭过。
卫玉察觉不妥,同时鼻端闻到一股熟悉而违和的沉香气息。
她蓦地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面前的,正是李星渊。
太子殿下一手负在腰后,一手垂在前方腰间,身形轩昂笔直,正垂眸望着她。
卫玉几乎打了个激灵,急忙爬了起来“殿下”
李星渊垂眸道“醒了正要叫你起来。”
卫玉心里莫名有点慌张“哦,是殿下让崔公公叫我就是了。”此刻她忽然发现,窗棂上已经一团灰蒙蒙地,天色已暗,卫玉惊问“是什么时辰了”
太子殿下已经转过身“该启程的时辰。”
卫玉早跳下床来“我睡了很久”
李星渊回头看向卫玉面上“你在意的是这个还以为你要质问本王,是如何料理这昙宫之事。”
卫玉的心跟着揪了揪,向着李星渊走近几步“殿下”
李星渊却并没有跟她解释,只道“听说,你扬言,假如是本王在此为非作歹,你就连我也不放过”
卫玉抿了抿唇,这话,不是杜员外、就是崔公公告诉的,他知道了也不足为奇。
“是臣一时激愤。”
“玉儿,”李星渊淡淡道“崔公公说的不错,你是变了。”
卫玉屏息。
李星渊道“怎么,出去了一趟,见了本王,就跟见了陌生人一样,也学会了那些逢人但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的虚与委蛇了”
他的声音很轻,但这话很重。
卫玉后撤一步,跪倒在地“我不敢。”
李星渊回头看向她,半晌没有出声。室内一片寂静,屋外隐约的响动显得很突兀。
“本王不明白的是,”李星渊终于又开口“为什么你那么认定了,我一定会护着杜家。”
卫玉愕然,抬头看向他。
“为什么不信我,”太子殿下道“是什么让你这样想的是什么,让你跟本王如此见外了的。”
“殿下”卫玉的心在狂跳,不敢再看他,低下头道“只是觉着、人之常情,怕殿下你碍于良妃娘娘面上会留情。”
“人之常情”李星渊呵了声“人人都知道你卫玉是本王的人,他们却还想对你下手,他们为何不知留情。”
卫玉惊呆“殿下,你”
“你放心。”
“什么放心”
李星渊微微俯身,盯着卫玉的双眼道“我护着的人,只有一个。谁敢动他,我绝不放过。”
昙宫的地窟之中。
杜员外隐约听见极细的申吟声。
他爬起来,循着声音,走不多时,便听见奇怪的呼哧呼哧响动,伴随着那种痛苦的低吟。
一点鬼火飘起来。
杜员外吓了一跳,定神再看,却见鬼火之下,有一道影子正动,而在这影子的面前,横躺着一个人。
借着蓝汪汪的鬼火,他猛地看清地上躺着那人,竟是自己的儿子杜焉。
“焉儿”杜员外失声。
杜焉似乎听见,低低地叫了声“爹”似乎又含糊不清地说了句“疼”
“焉儿”
杜员外正欲靠近,但这声音惊动了杜焉身前的那“影子”。
它猛地回头,杜员外看清楚,那正是之前被剑雪刺瞎眼睛的山魈,夺衣婆。
而同时杜员外看见的,是夺衣婆手中捧着的血淋淋的,是什么脏器。
他看看夺衣婆,又看向地上的杜焉,忽然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
“啊”杜员外惨叫了声,想上前,又觉着不对。就在这时,夺衣婆把手中捧着的心肝往旁边一扔,张开血盆大口,向着杜员外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