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应帙知道,眼前这条也是一样的。

在进入危险范畴之前,他将电击颈环的强度开到最高,无数道浅蓝色电弧光在遂徊的脖颈间炸开,鲜红的血肉刚被修复又再次被电焦,皮开肉绽。

遂徊见装死无用,愤怒地挣扎起来,被应帙直接一脚翻过去,踩在他后背的七寸上,也就是脖颈和心脏之间,防止对方暴起攻击,然后厉声命令道“打

开精神壁垒。”

嘶dashdash10”遂徊不甘地扭动着,咆哮着,背在身后的双手拼命挣动,但他越是挣扎捆在蛇尾上的束缚绑带勒得就越紧,满地都是深红色的血迹。

遂徊的激烈反抗迎来的是应帙毫不留情的又一鞭,向导不遗余力地在施展攻击,仅仅两道精神力鞭下去,他的鬓角就出了汗,人也开始轻微地喘息。

精神力长驱直入,狠狠地打在了要害处,遂徊又是一声难以遏制的惨叫,痛到几乎失声,他再次失了力气,全身的肌肉都在抽搐,这一回终于不是伪装,而是切切实实地被打痛了。

他颤颤巍巍地圈起蛇尾,小幅度扭动想要摆脱桎梏,但用力踩着他后背的男人依旧残忍而冷酷,无情地下达命令“遂徊,打开你的精神壁垒。就算你没有理智,也有本能,知道现在该怎么做。”

就像仓鼠遇到危险会吐出全部的粮食求饶,就像争夺领地的虎狮会躺在地上露出腹部祈求活命。

打开精神壁垒示弱,也是哨兵面对向导本能的保命方式。

遂徊转过脑袋,蛇瞳泛着寒光,朝应帙示威地龇牙,“嘶”

应帙没有为他苟延残喘的反抗而恼怒,反而饶有兴致地笑了一下。遂徊确实还留有趋吉避凶的本能,就在他看到应帙嘴角勾起笑容的刹那,他的瞳孔收缩,身体发出畏惧的战栗。

向导丝毫没有因为他的示弱便怜惜他、放过他,第三道精神力鞭如神罚一般再次降临,应帙疲惫地喘息着,咬着牙忍耐,目光仍旧坚定,不肯露出半点破绽。

“打开精神壁垒”

第三次重复过命令,遂徊终于百般不甘地放弃了抵抗,喉间发出小兽一般嘤嘤声,祈求宽恕,他恐惧地缩紧身体保护自己,精神域外的壁垒已经千疮百孔,如果再不主动打开,持鞭的执刑人只会强行破坏他的城墙,硬生生通过武力闯进来。

太攀蛇精神体也随着主人的臣服而消失,应帙确认过这一点之后才敢微微放松紧绷的神经,将精神力鞭分解为无数道细长柔软的精神触梢,扎入遂徊的精神域。

这不是出自哨兵和向导双方同意的精神链接安抚,而是攻击型向导单方面的侵略,通常这种情况下打开精神壁垒的哨兵迎来的绝不会是安抚,而是肆无忌惮的破坏与践踏。

只能说遂徊的命既坏,也好。

坏在大部分向导都无法为他进行精神梳理,好在恰巧就有这么一名向导能够填补上他所缺失的一切。

应帙进入遂徊的精神域之后,后者便趴在地上完全失去了意识,而前者也缓缓从站立的姿势转为跪坐,垂下头颅,陷入神游状态。

监控室里全是为他欢呼鼓掌的人,但应帙听不到,他在糜烂的精神域沼泽里艰难地行走,尝试着找到梳理的头绪。

想死,上辈子他是犯了什么罪,这辈子沦落到给遂徊做精神梳理。

毕业之后遂徊不在他手底下当牛做马给他卖二十年的命都偿还不了他今日的这份恩情。

精神攻击十分钟,精神梳理一小时。

该死的太攀蛇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也不

说拉应帙到它高维度的精神图景里面歇口气,一点声音也没有,就任凭他在乱麻一样的精神域里找线头。

辛辛苦苦一小时,应帙勉强理顺了巴掌大小的一片区域,心神俱疲地抬起头,看着周围浩瀚无垠的庞杂精神域,他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临走前,他用剩余的精神力为遂徊做了精神壁垒加筑,修复完成他先前破坏的地方,算是有始有终,非常负责任地离开了对方的精神域。

现实的禁闭室内,一切还保持着他进入神游状态之前的模样,房门关闭,其余医生都没有贸然进入,只有监控镜头兢兢业业地录下了全部的事情始末。

遂徊在地上半死不活地趴着,因为束缚带的存在,姿势十分的别扭可怜。

应帙抬手按了按因为长时间保持同一姿势而酸痛的脖颈,拔下羊角簪,银发瞬间倾泻而下,他撑着膝盖站起身,为遂徊解开束缚绑带和颈环。这两处底下都是一片血肉模糊,小心撕开的同时还是无法避免地带下了大片焦糊糜烂的皮肤,看得应帙心惊。

光滑的蛇鳞也在先前的挣动中磨掉了好些,渐变色的橄榄绿色鳞片,他俯身拾起一枚,放在灯光底下观看,竟然觉得还有些漂亮。

倏然,应帙感到脖颈一阵冰凉,像是有什么坚硬又柔软的东西从他后颈划过,还扫到了他最为敏感脆弱的后颈。应帙陡然一惊,低下头,和一条红褐色的太攀蛇对上了视线。

细长的针状瞳孔此刻放大成圆滚滚的黑色,像两枚精致的球形墨色纽扣,还对他吐了吐蛇信,看起来颇有几分乖巧和讨好。太攀蛇亲昵喜悦地绕着应帙脖颈游动,还时不时用脑袋磨蹭他的锁骨和下颌。

“”应帙很少体会到这种刺激的小场面,下意识就要往后退,但腿上却传来压力让他动弹不得,垂下眸,就见到一条比太攀蛇粗上数倍的蛇尾,紧紧缠绕住了他的小腿。

遂徊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尾尖无声无息地游过来,绕着应帙的双腿一圈一圈地缩紧,又用尾巴支起上半身,睁着一双透绿的眼,一下子就凑了过来。

“遂徊”应帙想说些什么,却见眼前的黑发哨兵整个人都迷迷瞪瞪的,似乎没有完全清醒,而肢体动作简直和他的精神体如出一辙,双臂亲热暧昧地环上他的颈项,然后用脑袋和合金面罩在他的肩窝不停地来回磨蹭,以此来表达喜爱和占有。

“”

应帙忍不住抬手挡住他不停蹭来蹭去的头,遂徊也不恼,就改为磨蹭应帙的掌心,并且不停地嗅闻、深呼吸,汲取应帙身上馥郁的向导素。

这人还没有恢复神智,不过失去了攻击性,只剩下亲近带给他舒适感的人的兽性本能。

太攀蛇缓缓游到了应帙的羊角上,挂在上面,像一条风干香肠,它好奇地用蛇信不停地摸索羊角底下带着细软绒毛的的耳朵,惹得应帙不停无意识蒲扇羊耳,赶走那讨人厌的蛇信子。

迫于无奈,应帙只能直挺挺地站在原地给遂徊当挂树。精神安抚结束之后,适当的温存也是必要的,共情力强的向导通常都会很享受这个过程,因为这会让他们非常有成就感和安全感,共鸣状态还能让他们彼此分享这份舒适与安宁,双赢。

可惜应帙天生低共情力,而且遂徊这人好像属得寸进尺的,见向导不反抗就一直蹭个没完,越扭越像条活色生香的蛆,蛇尾也结结实实地裹了三圈,把应帙腰部以下都严严实实地卷了起来。

蹭着蹭着,应帙放在身侧的手背忽然碰到什么坚英的东西,低头一看

两根。

“”

应帙一羊角把本就迷迷糊糊的遂徊撞晕了过去。

失去意识之后,遂徊的蛇尾形态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结实笔直的长腿,只有尾椎处还留着一条细长的蛇尾,眼角的鳞片纹路也变得浅淡,应帙脱下外套盖在他身上,然后对着监控摄像头比出完成的手势。

很快,禁闭室的房门打开,耿际舟第一个冲了进来,兴奋地问应帙“没受伤吧”

“你不都在监控里看到了吗”应帙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太帅了应帙。”耿际舟毫不吝啬夸赞之语,大拇指直往应帙脑门上摁,“真的帅爆了。”

另外涌入禁闭室的医生护士迅速给遂徊做过简单的身体检查,训练有素地用折叠担架给人扛了出去。虞医生经过应帙身边的时候,本也是想称赞他两声,但看他一脸倦意,直接改了个口“要不要去病床上睡一觉我给你开请假条。”

“不用。”应帙矜持又稳重地拒绝了这个建议,“我还可以上完下午的课。”

放下如此豪言壮语的他,在短短三分钟之后就躺到了校医院的病床上,并且沾枕就着,睡得不省人事,澡也没洗衣服也没换,洁癖得不是很认真。

光屁股的遂徊和他在一个病房,隔壁床,同样也处于熟睡中。

朱鹮支着脑袋左看看、右看看,放心地拍拍翅膀,身影消失,回到了精神图景中。

或许是白日梦总是比较离奇,这一回,应帙梦到了一头遮天蔽日的超大

型怪兽,肆无忌惮地破坏都市,怪兽本领非常强大,又能喷火、又能嗞水,还能飞。应帙和怪物各种斗智斗勇,但最终还是不敌,被怪兽一口吞下了肚子。

吃下去的瞬间,他醒了过来,睁开双眼,看到了医院天蓝色的天花板,和安置在天花板上的恒温系统。

病房内静谧安宁,流水白噪音柔声流淌着,其中夹杂了两道冗长舒缓的呼吸声,应帙缓缓坐起身,侧过脑袋,看到了趴在隔壁病床边背对着他睡得正香的耿际舟,以及

躺在床上还处于沉睡中的他本人。

应帙“”

应帙逃避现实地闭上了眼,内心警铃大作,两道深呼吸之后,他再次睁开了眼,对面躺着的确实是他本人没错。

“”他就保持着这个侧身的姿势,瞳孔放大,

过了许久也没有动弹。

凝固的空气一直到隔壁床上的银发向导眼睫颤了颤,也徐徐睁开了眼眸,应帙才痛苦地放弃挣扎,打开终端自拍模式,在明知答案的情况下,仍旧侥幸又自欺欺人地照向自己

不出所料,是遂徊的脸。

应帙把这张该死的面孔埋进了掌心,愤恨地上下揉搓。

耿际舟被床上遂徊苏醒的动静唤醒,睡眼惺忪地坐直揉了揉眼睛,把披在身上的毛毯取下随手叠起,“你醒了”他打个哈欠,起身去床头倒热水。

“”遂徊明显没有反应过来,不明白耿际舟为什么突然对他这么热情。这份茫然直到眼角余光瞥到了不远处正在疯狂朝他散发怨气的他自己。

遂徊诧异地瞪圆了眼睛“”

“为什么”他不可置信地问。

耿际舟举着一次性水杯困惑地转过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