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手

“你和我说是什么意思”

校医室里静得可怕,淡蓝色的帘子被窗外的热风吹得鼓起来,透出上面影影绰绰的阴影轮廓。

郁绥站着,偏头看着商诀,脸上的神色莫名。他并不认为他和商诀的关系好到了这个份上,能让对方对着他

撒娇

郁绥琢磨了一下这个形容词,怎么想怎么觉得别扭。

商诀靠着墙,颈骨微凸,脊背挺得很直,在单薄的衬衫上映出一道清晰的脊骨线条,冷白的皮肤在光下透玉一样的光泽。

大概是郁绥的话太伤人,商诀的情绪肉眼可见的变得更低,他的手指搅了下,指腹被捻得通红,随后慢吞吞地收回自己受伤的右脚,语气状似随意“我以为我们是好朋友了”

他的手虚虚搭在膝盖上,高挺的鼻梁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毕竟你哥哥和我爷爷说,你很喜欢我,也很想和我做朋友。你是我回国之后遇到的第一个人,我们又是同桌”

郁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眉头锁起来。他哪来的哥哥,又是那个王八蛋说的他喜欢商诀

等等,郁绥回想了一下那天他和宋臣年之间的聊天内容,嘴角不自觉抽了抽。

他好像,还真的这么说过

“你就让你哥说,我很喜欢商老爷子的孙子,对他心生敬仰,所以一直想和他做朋友。从前没机会见他,现在他回国了,我特地毛遂自荐,还请他不要嫌弃。”

“我嘴笨,你哥在长辈面前不都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吗,让他多帮我编两句就行了,商老爷子肯定相信,和他孙子交朋友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那天随口的玩笑话浮现在脑海里,想到宋臣年将这话原封不动告诉了他哥,他哥又添油加醋告诉了商诀,商诀还把这话当真了摆到了自己面前,郁绥觉得自己能当场表演一个原地去世。

他看着商诀,对方身上那股颓丧冷淡的气息丝毫不加遮掩,铺天盖地在这方狭窄的空间蔓延开来,连点空隙都不肯留下。

“算了,”商诀活动了下手腕,拖着他那条伤腿,作势要下床,“是我自作多情了你根本就没想和我做朋友。”

他语气中的委屈一句比一句明晰,都不用明说,直接朝着郁绥砸过来。

难怪他刚才在篮球赛里愿意顶上来,郁绥的喉结滚了下,眼底的情绪翻滚,晦暗难明,想到商诀在比赛里被郝毅针对,又为自己受伤的事情,心中的愧疚蔓延开来,几乎填满了整个胸腔。

见商诀不管不顾地挪动着他的伤腿,郁绥干脆堵在他的床边,拦下了他的动作,自暴自弃地开口“没,你没想多。”

商诀的动作停住,眼里的光芒细碎,有些受宠若惊地看着他。

郁绥被这样的目光盯得一怔,语气僵硬,继续补充道“我的确,想呃,和你做朋友。”

“你没自作多情,还有,刚才的事情,谢谢你。”一口气说完,郁绥的耳根子通红,脸颈侧都染上了一层薄粉。对方的伤毕竟是因为帮他,郁绥思考了一下,补充道“如果你的身体不舒服的话,可以随时来找我,我会对你负责的。”

窗外的梧桐叶一层叠着一层,浓荫翠绿之间发出阵阵聒噪的蝉鸣,甚至盖过了校医室里风扇的声音。

潮闷的空气夹杂着热浪,两人各怀心思,暗流涌动的氛围之下,不知谁先抬起眼。

四目相对,视线相撞,商诀眸底的暗色翻滚,喉结滚了一下,划出一道锋锐的弧度“那我们现在是朋友吗”

郁绥无语地瞥了他一眼,发现他说商诀是个事儿逼真没说错。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就没见过谁对这种事情还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但迫于眼下的情形,他无奈地点了点头,还是顺着对方的意思,出声安抚“是,我们是朋友。所以,商诀,你还要赖在这张床上多久”

刚才是担心他硬要下床伤到自己,现在话都挑明了,情况就不一样了。

这第二节课都快下了,郁绥人还没回去,等崔喜军来查纪律的时候发现他不在,中午答应的那份两千字检讨字数还得再涨。

他可不想平白无故受那个罪。

想到这里,他看向商诀那条受伤的腿,却发现他的裤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放了下来,遮挡住了那一截清瘦的脚腕。

见他催促,商诀也没再扭捏,利落翻身下了床。随后将自己身上的衬衫褶皱抚平,直到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散乱,才朝着郁绥伸出手“可以再扶我一下吗”

口吻自然的不能再自然,语气格外熟稔。

郁绥对他这股自来熟的模样十分不能理解,往后退了一步,保持在一个合适的社交距离后,不客气地提醒他“校医室到操场有一千五百米的距离,但离我们班一共就四百米不到,我觉得你自己完全可以靠自己走回去。”

刚才扶他,是因为不确定他的伤势,担心商诀一个人行动再受其他的什么伤,但现在,只是崴到脚的话,那就压根不需要他搀着商诀走了。

再说了,他的伤势看起来都没有宋

臣年的严重,宋臣年怕丢人,刚刚都是靠自己一步一步蹦回去的,商诀一个人回去,郁绥表示十分放心。

思及此,他快乐地转身,拍了下沾灰的裤子,就要一个人飞奔回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