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看够了朱祁镇挣扎的戏码,从容的皇帝陛下唤回了他忠心耿耿的内监。

他看着朱祁镇大口喘息咳嗽

着的狼狈模样,眉眼是没有丝毫动摇的平淡

“你把事情干完了,朕又要来干些什么呢”

朱祁镇的动作僵在了原地,他艰难地将这句话在自己的脑海中转化出真实的含义,然后呼吸急促着一个猛抬头,睁大着眼睛看着朱祁钰。

“你,你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

他脸色苍白地试图向后退去,可是一张榻又能有多少的空间。他被关在这里太久了,供应饮食的内监在景泰的默许和舒良兴安等人的暗示之下,这几天都不忘苛刻他的供给。

面对着死亡的威胁,他应该反抗的。可是熊熊的求生欲望在虚弱的身体面前都显得那么微弱,刚刚窒息过一回,疲软的四肢也不允许他动作敏捷地闪躲。

而朱祁钰看着他的动作叹了口气“皇兄明明当年为了求生,连叫门一事都毫不犹豫。”

“怎么此时,却不能为了求生而反抗了呢”

几年前的耻辱又一次被掀开了伤口,怒火上涌着,被昔日轻蔑的庶弟鄙夷的愤怒,和多年囚禁的愤恨齐齐地在他内心翻涌。朱祁镇双目

赤红着朝他抢先袭来,却被朱祁钰轻松地抵挡住了攻击。

“太慢了啊,皇兄。”

他的语调依旧是和煦地,好像只是兄弟二人在切磋比武一样,可是动作却是毫不犹豫地果断和利落。

“咚”地一声,是朱祁镇整个人被他摔到地上的声音。而朱祁钰注视着他痛苦地咳嗽起来,回想的是几年前天幕上重病缠身,最后被宦官缢死的自己。

如果他不杀了朱祁镇,那么恐怕有一天依旧会重蹈覆辙的吧。

“我想过很多次,什么时候杀你,要怎么杀了你。”

他伸出手去,机敏体贴的厂公将早就准备好的布帛恭敬地递到他的掌心。

“而当这一天终于来临,我竟然没觉得有多么欣喜。”

他对着朱祁镇惊恐的眼神,和挣扎反抗的手足,在舒良替他控制住了对面的动作的时候,轻巧却不容置疑地将布帛缠上了朱祁镇的脖颈。

“不是因为我和你之间还存在着什么从来就虚无缥缈的感情,我只是为大明的江山社稷而痛心。”

“大明的百姓简直倒了八辈子霉,才碰上了个你啊。”

他手上用力。

“下去还债吧,朱祁镇。”

景泰四年,帝遣使祭土木堡战死官兵。上皇闻之,愧而自缢,留遗诏曰

“朕在位十有四年,薄德匪躬,上邀天罪,四方祸起,信重奸臣。以至土木溃败,身陷瓦剌,虏贼直逼京师,而朕不能自尽以谢天下。此皆朕之过也朕无面目见祖宗于地下,以发覆面而死,加以恶谥,以示后世儿孙,务以江山社稷为重”

帝闻大兄皇帝崩,泣而辍朝,强遵遗诏,上恶谥戾。怜上皇宫妃幼子,命废殉葬,成定制。

朱祁钰慢步走出了宫殿的大门,望着此刻被晚霞染红的天际。极艳丽的红,仿佛是方才朱祁镇口中流出的鲜血一般的猩红。

“舒良啊。”

他冷不丁喊起身后沉默的内宦的名字,转过身去看着他的身影。

“这下我们都成乱臣贼子了。”

舒良跪了下去,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奴婢有罪,不该让陛下脏了手。”

哪怕朱祁钰现在让他去死,好方便封口,恐怕这位厂公都会去做的吧。

可是朱祁钰只是摇头。

“这种事情只应该由朕来做。”

他重又望向了天边,那轮西沉的红日。

“这下,如果朕不能名留青史。”

“那就只能做个后世人鄙夷的,弑兄小人了啊。”

他笑着。

世宗当倥偬之时,奉命居摄,旋王大位以系人心,事之权而得其正者也。笃任贤能,励精政治,强寇深入而宗社安,再造之绩良云伟矣。至于绍仁宣之治,罢宫妃殉葬,则盛德之事可法后世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