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说起司马光与欧阳修的恩恩怨怨,可就说来话长了。

这两人一人是北方人,一人是南方人,与其说是两人之争,不如说是南北双方学子之争。

在当时的科举制度中,一直是北方学子更为占优势,所有学子都是要中了举人之后才能参加会试。

可南方也好,还是北方也罢,乡试是取前多少名为举人,每年南方参加乡试的有大几千人,可北方

乡试的只有一两千人,所以南方学子是要经过厮杀这才能够中举,可谓是学霸中的学霸。

到了会试,南方举子更是将北方举子虐的很惨。

就比如说今年会试,所中一甲、二甲的进士中约莫八成都是南方举子。

因为这件事,司马光率朝中北方官员上书,提出一个解决办法逐路取人法。

说白了,就是不管是南方北方,要保证每个省都要出一个进士,以防北方好几个省许多年一个进士都没出,大大影响了该省学子的积极性。

欧阳修自是不答应,直说本朝科举本就对南方学子不公平,若真采纳司马光的办法,那岂不是愈发不公

一时间,这两位大臣带领着南北官员在朝堂上吵,南方北方学子纷纷写文章也争论起来。

也幸好官家脾气好,若换成那等脾气不好的君王,早就动怒了。

后来是以欧阳修与南方举子取得了胜利,毕竟科举考试目的在于替朝廷选拔人才,而非维护北方学子的自尊。

自此事之后,别说朝中大臣知晓这两人不对付,就连汴京不少百姓都知道,据说两人在宴席碰见,能做到熟视无睹。

司马光眼瞅着欧阳修擢升副宰相,又是门生遍布,便想着拉拢拉拢南方学子。

苏辙就是其中一个。

在苏辙任命书下来后,司马光就曾派人送来厚礼,其意图十分明显。

欧阳修也知其事,虽说苏辙是他门生不假,可接下来却是要在司马光手下做事,为避免牵连苏辙,所以他决定暂时离苏辙远些。

一来二去,苏辙竟连欧阳府都不能去,索性想着去杏花楼看看这几个月的账册,毕竟下月开始,只怕他就没那么多时间料理杏花楼的生意。

谁知他刚起身,元宝就匆匆跑了进来。

自苏辙高中后,从前沉

稳的元宝竟变得冒失起来,其实也不能怪元宝,实在是来找他们家少爷的大佬太多了点“少爷,少爷,司马大人又派人送来了一方砚屏石。”

砚屏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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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辙前不久可才收过欧阳修一块砚屏石的,当时这件事谁都没有刻意隐瞒过,所以司马光能够知道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随着元宝话音落下,就有两个仆从将一块上等的砚屏石抬了起来。

这块砚屏石比起欧阳修当初送给他的那块是更大,更好,更漂亮。

苏辙见了却是微微叹了口气,觉得这些个大佬怎么像小孩子似的“元宝,将东西搬到库房去吧。”

他并没有将这块砚屏石摆出来的意思。

苏洵很快也闻讯赶来,不过他同样没心思欣赏这块砚屏石,反倒觉得这块砚屏石棘手得很“八郎,你是如何想的前几日司马大人送了你一方砚台,你并未登门道谢,今日这块砚屏石看着是价值不菲,你依旧没有登门道谢的意思”

苏辙毫不犹豫点了点头“爹,司马大人是什么意思,你我心知肚明,无非想拉拢朝中南方官员。”

“我是这届会试的状元,不知道多少人都盯着我的一举一动,我这还未进秘书省当差了,若登门拜访司马大人,只怕旁人会说三道四。”

“最重要的是,只怕司马大人也会觉得我是个见风使舵之人。”

“我想,我还是不去的好。”

如今他并不知朝堂风向如何,越是如此,越要小心才好,可别还没上任,就落得一个无情无义小人的名声。

当然,他也知晓司马光送来的礼物贵重。

他向来没有白收人家东西的道理,又再这砚屏石的价钱上加了两成,买了一幅古画差平安送了过去。

元宝倒是跃跃欲试,想要办这个差事,已登上马车的苏辙扫了他一眼“与那些大臣的门房打交道都得格外小心,这一点上,你可是比不上你哥哥来福啊”

元宝听到这话虽不大高兴,却还是觉得一点没错,忍不住道“那少爷,我该怎么样才能稳重点”

苏辙笑道“若是我没记错的话,这等话我六哥也曾问过我。”

“你如今已快二十岁,性子已经定了,可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你这样的也挺好”

他对跟在自己身边十几年的元宝还是挺满意的,虽说这人大多数时候颇为跳脱,却也是有很多优点,比如,自来熟,就连碰上路边的狗都能聊上几句,能打探出很多有用的消息来。

元宝已打听出程之才与章衡正投靠于司马光门下。

正因如此,所以苏辙对上司马光时是格外小心。

马车慢慢悠悠驶到杏花楼门口,苏辙明面上与寻常食客无异,可进去之后就直接到了准备好的厢房看账本。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

苏辙身为程氏的儿子,在做生意看账本方面也是极有天赋的。

王管

事早将准备好的账册送了进来,这些

账册已提前理好,苏辙只需检查就行。

王管事趁他看账册的空当,压低声音道“元宝说要我多注意些程之才与章探花的动向,这几日他们又来过两次,一次是只有他们两人,一次还有七八个别的官员,其中有司马大人。”

苏辙翻账册的手微微一顿“司马大人来的那次,他们可有说什么”

王管事斟酌道“从他们话中可以听出司马大人对章探花颇为看重,程之才之所以能搭上司马大人这条线,皆因章探花牵线搭桥。”

“那日他们喝多了酒,说起大人的家务事来”

他的话说了一半就说了下去。

当日程之才说起故去程老太君的遗言时是泪如雨下,伤心欲绝,虽并未直接言明程氏不孝不义,但字字句句皆是这个意思。

程之才借着酒劲,更是说这件事是苏辙在背后出主意。

苏辙大概也能猜到程之才说了些什么,毕竟狗嘴吐不出象牙“那司马大人是什么反应”

王管事斟酌道“司马大人只淡淡笑了笑,并未接话。”

苏辙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等着他将所有账册看完,这才思索起这件事来,只觉得自己一点都看不透司马光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想,司马光之所以年纪轻轻能坐到同知谏院的位置,其城府与心智绝非常人所及,大概也知道自己与欧阳修父子来往过密,不会轻易转投他的麾下。

他想了一会,发现自己根本想不明白,索性并未继续想这事儿。

既来之则安之。

总会有办法的。

苏辙看完账册,就走出杏花楼。

谁知他刚要上马车,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声音“子由”

苏辙转头一看,这人不是王巩还能是谁

王巩,字定国,是汴京出名的美男子,祖父曾是真宗朝明相王旦,外祖父是宰相张士逊,父亲是著名谏臣王素,与欧阳修等人并称“四谏”。

当然,这些与苏辙没什么关系。

他之所以与王巩熟识,是因这人的岳父是张方平。

苏辙与苏轼兄弟二人前去张家拜访时,就遇上了携妻回娘家的王巩,说过几句话而已。

王巩对这位大名鼎鼎的状元郎是如雷贯耳,不光在外,在岳家更是如此。

他每次带着妻子回娘家看岳母,岳母总是回提起苏辙,有时说苏辙给他送来了四川最时兴的料子,有时说苏辙给她送来了好吃的糕点,有时更说苏辙登门只是陪她说了些闲话而已他听的出来,岳母很喜欢这个少年郎。

苏辙拱拱手,道“定国兄。”

王巩是富家公子,是杏花楼的常客,当即就打趣道“子由,你倒是有闲情逸致,竟独自前来杏花楼吃饭,我还以为你这时候正在司马大人府上了”

苏辙知道,像王巩这等出身世家的公子哥儿对汴京消息最为了解,许多辛秘

消息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

故而他面上微微露出几分惊愕之色来“不知道定国兄何出此言”

若换成旁人说这话,王巩定觉得他在装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