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第十二站 外海

第13章

“娘娘我终于等到您了”

眼见那妇人伸出手,墨知遥向后撤了一步3,曳回了自己的裙裾。程柯随即上前,隔在了她和妇人之间。

妇人见状,怯怯缩回了手。她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但面容却疲惫苍老,一看便知生活艰辛。她垮下肩膀,垂了头颅,不住地搓着自己粗糙皱褶的指节,声音里透着窘迫“是是我失礼了娘娘恕罪”

男孩见母亲如此,便也跪了下去,连声赔罪。

墨知遥打量了那妇人一番,确认这不过是个普通百姓。她摩挲着手里的鱼脊骨,道“行了。说说你丈夫什么模样,我把人带回来就是了”

“师尊未必是浮山圣母的对手。”程柯不客气地接了话。

墨知遥轻笑了一声,黑气顷刻弥漫。四周瞬间陷入死寂,连溅上岬角的浪花都滞空片刻。

程柯自然能感觉她的威压。他转回身,毫不避忌地直视着她“师尊不爱听,我也是这么说。反正已经欺师灭祖,不差这一条。”

墨知遥也直视着他,倒没真动怒,只暗暗自问她这么个爱听奉承的人,怎么偏就收了个直言不讳的徒儿

两人僵持之际,妇人怯怯开了口“不,不敢让娘娘涉险,只求娘娘带我去浮山就好。”她说着,又伏身叩首,“求娘娘怜悯,求娘娘怜悯”

程柯转向那妇人,冷声道“去了又如何兴许你丈夫根本不想回来。”

妇人噎住了声音。她没有抬头,全身发抖,似在抽泣。男孩见母亲难过,禁不住反驳“我爹爹不会抛下我们的”

程柯本是打定主意要拒绝这母子俩,但男孩的眼神既倔强又悲愤,叫他于心不忍。他咽了话,一时倒有些无措。

墨知遥见状,笑叹了一声。她走上几步,低头看着那对母子“我正巧要出海,但不知浮山在何处,恐怕要找上些时日。你若不怕蹉跎,跟着去也无妨。”

话音刚落,妇人便抬了头,欣喜若狂“谢娘娘”

事已至此,程柯也无意多言,扭头就走。

墨知遥看着他的背影,痛下决心

今后一定要好好管教徒儿才行啊

三日之后,船只准备妥当。出海多有风险,更不说去的还是浮山,羽猎营备齐了食水武器,派了十几名猎人行船,早早就在栈桥上忙碌。不多时,那名妇人也来了,满脸都是难以掩藏的喜悦。

墨知遥已将妇人的事告知了江叙。谨慎起见,江叙着人查了查妇人的身家。她是外来的媳妇,娘家姓柳,丈夫正是之前记录中的“郑生”。听村民说,当年郑生从浮山回来后,虽没有了记忆,却时时惦记着仙岛,三不五时就出海找寻。从浮山上带回的金银财宝也都赔在这事儿上。一日出海,又遇风浪,从此没了音讯。有说他终于回到了仙岛,有说他是丧命在了海中。只可怜他的妻儿没了依傍,凄苦度日。众人同情妇人的遭遇,也都有心帮她,便许

她上船做个帮佣。

不多时,船只启航,众人皆精神抖擞,唯独墨知遥愁眉不展。

自那日之后,程柯就没再开过口。上了船,也不搭理任何人,独自坐在船舷,一脸冷漠地眺着海面。

墨知遥很是无奈,虽有心给他立规矩,却连话都说不上一句。

“娘娘。”常甯的轻唤将墨知遥的思绪拉了回来。她手里端着玉英和月露调制的汤药,正要送去给程柯。见墨知遥烦恼,她暂缓了步子,又揣摩了一下情势,笑问,“我看这几日程前辈似有心事,可是发生了什么”

“能发生什么”墨知遥叹道,“跟我赌气呗。”

常甯心思一转,道“世上哪有徒儿跟师父赌气的或许程前辈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好对娘娘说。”

这话有意思。

墨知遥转头看向常甯,见她笑得明朗而又真挚,可眼底的慧黠终究是难以掩藏,说不准是好心开解,还是故意挑拨。

“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墨知遥笑了起来,觉得还是得告诉她才好,“那日栖云城内,制住猿猴的,不是我,是他。”

常甯的笑意微微一僵,但很快便恢复了过来“原来如此,晚辈这就去向程前辈道谢。”

“嗯。”墨知遥点点头,又将目光移向了程柯,叹着气自语,“就他这样,怎么好意思气我多管闲事的”说罢,她转身回了船舱。

常甯静静站了一会儿,举步走向了程柯。

程柯察觉有人靠近,抬眸看了一眼。见是常甯,他也没言语,直接拿过她手里的汤药,沉默着饮下。

常甯看着他喝药,张口就道“我下毒了。”

程柯冷不丁地呛了一口,再望向常甯时,满目都是恼怒。

常甯灿然一笑,道“玩笑罢了。再怎么样也不能给恩人下毒呀。”

程柯听在耳中,却无甚反应,剩下的半碗汤药也没心情再喝。他将药碗塞回她手里,冷声道“你有功夫跟我开玩笑,倒不如给自己开几副药吃。”

常甯依旧笑着“玉英和月露可不便宜,我哪

有福气吃得是你这样被宠着的,才有这造化。”

程柯抿了抿唇,品过汤药的余味,低声问了一句“和我师尊说了什么”

常甯原以为他是不在意的,不想倒暗暗留了心思。她敛了戏谑,认真对他道“提醒娘娘提防你呀。尘烬宗门下能是什么好人”

程柯冷笑了一声“你云外阁又好到哪里去见风使舵的墙头草。这会儿娘娘前娘娘后的,等见了浮山圣母,还不知站哪一边呢。”

“”常甯沉默了一会儿,道,“娘娘道行高深,已近不死不灭。我等不过蝼蚁,是友是敌,对娘娘而言都是无关痛痒。但蝼蚁尚且偷生,既关乎利害,见风使舵又何错之有”

程柯听完她的话,神情里的敌意渐化作了怅然。

没错,以他师尊的修为,天下几人能匹敌她从无惧怕和顾虑,更不在乎阴谋和

背叛。原也不用他担心、不必他保护,从头到尾都是他杞人忧天aheiahei

可若真是如此,她又为何会失去记忆待见了浮山圣母,倘或真有什么恩怨,忘记前尘的她只怕疏于防范,到时又该如何应对

心中又浮起焦躁,令他禁不住地惶恐。他眺向远处的海面,唯剩下一个心愿

但愿永远都找不到浮山。

根本找不到浮山。

十余日后,众人都隐约起了这个念头。

外海无际,更空无一物。连日风平浪静,更磋磨着众人的意气。

墨知遥本就没什么耐性。她站在船头,神情冷肃,正寻思要不要直接翻一翻海水。

常甯惯是会看脸色的,陪着笑凑了过去,殷勤献策“娘娘,晚辈听说,浮山的仙女最爱年轻英俊的男人,历来也只有男人才到得了仙岛。不如选几个男人出来,驾小船探路,若见了浮山的踪迹,再传信告知。”

墨知遥展眉一笑,“有道理。”

常甯得了这话,转头就找来了江叙。江叙心觉危险,有些犹豫不决,但羽猎营的猎手惯爱冒险,又一早听闻浮山仙岛美女如云、遍地珍宝,谁不憧憬见有这种差使,纷纷自告奋勇。如此,江叙也不好说什么,便由得常甯挑人。

这时,程柯从人群后走了上来,淡淡道了声“我去。”众人闻言,自觉地让出了一条道来。程柯径直走到墨知遥面前,道,“也不用人多,元师兄跟我一起就够了。”

墨知遥本还烦恼她这徒儿要赌多久的气,见他这会儿主动来了,她迎上几步,凝眸看了他片刻,头一点,笑道“合适。”

这一语双关,惹得程柯皱了皱眉。他别过脸,道了一句“事不宜迟,尽快出发罢。”

一盏茶后,小船下水。

程柯随便选了个方向,划桨行远。水面平静、碎浪拍舷,待划出一段距离,他略略放慢,回头看了看。

羽猎营最大的船只,在茫茫海水中也不过区区一叶。再看他身在的小舟,愈加渺小无依。他叹口气,漫无目的地划着船。

什么“只有男人才到得了仙岛”,听着就不靠谱。但万一他真能先一步到达,也好探探虚实,让她有个准备。

管是不是杞人忧天,至少令自己安心

他想着,看向了船上的男童。

骸骨傀儡

“骨骸本身并无知觉,不过是遵从我的意识而行动的傀儡罢了骨骸的意识便是我的意识。它们所见,即我所见;它们所为,即我所为”

墨知遥说过的话回响在耳畔,牵着他的思绪幽幽飘远。

他还记得,拜她为师后,她替他疗了伤,带他回了积骨洞,又领他进了一间石室。

“以后你就住这儿。”她说。

石室不大,除了中央置着一方石榻外,别无他物,堪称简陋。但这也不是他能计较的,他低头,恭谨地应了一声“是。”

墨知遥

又伸手招了招,唤来了一男一女两个童儿,轻描淡写地介绍“这是你的师兄和师姐。”

程柯目光复杂地望着那两个十岁上下的童儿,带着些许犹疑,招呼道“师兄,师姐。”

童儿们并未应答,墨知遥也不在意,只抛下一句“他们会照看你的。”

话一说完,她转身离开。

程柯张了张口,却终是没有出声。他又看了看自己的“师兄”和“师姐”,思忖着道“我有些渴。”

童儿们麻木地点了点头,示意他跟着他们走。

程柯随他们在洞中绕了好一会儿,循着余晖走到了洞外。

第一次见到后山山谷,他不免惊讶。

眼前流泉清澈,洇润的水汽滋育一片草木青葱,与那堆满骨骸的前山山坪截然不同。

他走到溪边蹲下,伸手掬水。视线下落,就见岩石的缝隙中生着一丛蒲公英,三两朵嫩黄小花并一朵雪白绒球,倔强地迎向最后一点阳光。

他抬手,轻轻碰了碰那朵绒球,雪白柔絮颤颤散落,随风轻飏。他的心也跟着一颤,沉重思绪似也轻轻飏起。他有些迷茫,许久之后才回了神。他喝

了些水,又洗了洗脸,随后便在山谷中绕了一圈。确认环境后,天色也已暗下,他便跟着童儿们回了积骨洞中。

天黑之后,洞内更是伸手不见五指。唯有洞顶的窟窿,引落一道月光,照出些许光亮。顺着光亮看去,便见一处高台,一具漆黑的骷髅沐在月光之中,正安然打坐。

墨骨娘娘这是世间流传的称呼。传说,她以人骨修炼,每夜都会下山搜集尸骸。或是坟冢之间、或在战场之上,若见得孤身独行的美貌少女,可借由月光窥其真形。太阴之下,妖异自现,那少女原是具可怖的骷髅

他原本以为,这只是用来吓唬小孩子的故事罢了。

入了她的门下,待学成功法,他是否也会变成这副模样

想到这里,他忽觉后背掠过一丝寒意,下意识地回了头。两个童儿就站在他身后,正静静地望着他。

从头到尾,他们就没有说过一句话,神情麻木之外,行动也少几分灵活。莫非

这个念头一动,他顿起一身鸡皮疙瘩,更陡生几分厌恶。他转回身去,快步回了石榻。察觉那两个孩童跟了进来,他慌忙上了石榻,蜷身背对着他们,紧闭起了双眼

那时的自己究竟是在怕什么呢

他有些好笑地想着。突然,一痕嫩绿掠过眼前,惊得他滞了笑意。待他抬眸,更是无比震骇

曲桥流水、垂堤绿柳,薄薄烟霭晕染出朦胧春色,笼一片鸟语花香。

幻境

是蜃气虚影,还是障目的法术

程柯不敢大意,又听岸上传来女子的嬉笑声,甜甜唤他道

“小哥哥这是从哪里来”

他循声望去,就见柳枝之后,聚着个少女,皆是花容月貌、妖娆多姿。少女们见他神色冷肃,又是一阵欢笑,招手引他道“小哥哥不必害怕,此处乃是浮山仙岛,快上岸来歇歇罢。”

程柯紧了紧握桨的手。

浮山

那只狐狸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了些水,又洗了洗脸,随后便在山谷中绕了一圈。确认环境后,天色也已暗下,他便跟着童儿们回了积骨洞中。

天黑之后,洞内更是伸手不见五指。唯有洞顶的窟窿,引落一道月光,照出些许光亮。顺着光亮看去,便见一处高台,一具漆黑的骷髅沐在月光之中,正安然打坐。

墨骨娘娘这是世间流传的称呼。传说,她以人骨修炼,每夜都会下山搜集尸骸。或是坟冢之间、或在战场之上,若见得孤身独行的美貌少女,可借由月光窥其真形。太阴之下,妖异自现,那少女原是具可怖的骷髅

他原本以为,这只是用来吓唬小孩子的故事罢了。

入了她的门下,待学成功法,他是否也会变成这副模样

想到这里,他忽觉后背掠过一丝寒意,下意识地回了头。两个童儿就站在他身后,正静静地望着他。

从头到尾,他们就没有说过一句话,神情麻木之外,行动也少几分灵活。莫非

这个念头一动,他顿起一身鸡皮疙瘩,更陡生几分厌恶。他转回身去,快步回了石榻。察觉那两个孩童跟了进来,他慌忙上了石榻,蜷身背对着他们,紧闭起了双眼

那时的自己究竟是在怕什么呢

他有些好笑地想着。突然,一痕嫩绿掠过眼前,惊得他滞了笑意。待他抬眸,更是无比震骇

曲桥流水、垂堤绿柳,薄薄烟霭晕染出朦胧春色,笼一片鸟语花香。

幻境

是蜃气虚影,还是障目的法术

程柯不敢大意,又听岸上传来女子的嬉笑声,甜甜唤他道

“小哥哥这是从哪里来”

他循声望去,就见柳枝之后,聚着个少女,皆是花容月貌、妖娆多姿。少女们见他神色冷肃,又是一阵欢笑,招手引他道“小哥哥不必害怕,此处乃是浮山仙岛,快上岸来歇歇罢。”

程柯紧了紧握桨的手。

浮山

那只狐狸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了些水,又洗了洗脸,随后便在山谷中绕了一圈。确认环境后,天色也已暗下,他便跟着童儿们回了积骨洞中。

天黑之后,洞内更是伸手不见五指。唯有洞顶的窟窿,引落一道月光,照出些许光亮。顺着光亮看去,便见一处高台,一具漆黑的骷髅沐在月光之中,正安然打坐。

墨骨娘娘这是世间流传的称呼。传说,她以人骨修炼,每夜都会下山搜集尸骸。或是坟冢之间、或在战场之上,若见得孤身独行的美貌少女,可借由月光窥其真形。太阴之下,妖异自现,那少女原是具可怖的骷髅

他原本以为,这只是用来吓唬小孩子的故事罢了。

入了她的门下,待学成功法,他是否也会变成这副模样

想到这里,他忽觉后背掠过一丝寒意,下意识地回了头。两个童儿就站在他身后,正静静地望着他。

从头到尾,他们就没有说过一句话,神情麻木之外,行动也少几分灵活。莫非

这个念头一动,他顿起一身鸡皮疙瘩,更陡生几分厌恶。他转回身去,快步回了石榻。察觉那两个孩童跟了进来,他慌忙上了石榻,蜷身背对着他们,紧闭起了双眼

那时的自己究竟是在怕什么呢

他有些好笑地想着。突然,一痕嫩绿掠过眼前,惊得他滞了笑意。待他抬眸,更是无比震骇

曲桥流水、垂堤绿柳,薄薄烟霭晕染出朦胧春色,笼一片鸟语花香。

幻境

是蜃气虚影,还是障目的法术

程柯不敢大意,又听岸上传来女子的嬉笑声,甜甜唤他道

“小哥哥这是从哪里来”

他循声望去,就见柳枝之后,聚着个少女,皆是花容月貌、妖娆多姿。少女们见他神色冷肃,又是一阵欢笑,招手引他道“小哥哥不必害怕,此处乃是浮山仙岛,快上岸来歇歇罢。”

程柯紧了紧握桨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