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你答应我的,你答应我的”
徐莳树皱眉,他答应他什么了
然而,白憨儿也说不出徐莳树答应了他什么,他只是惊惶的看着徐莳树。
时而恼,时而恨,时而惧
最后,他好像想多了东西,脑袋瓜剧痛无比,狂躁的怒吼一声,一把拍掉了徐莳树递来的钱票子。
“别过来,别过来”
“不不,饶了我,仙长饶了我,我都依着你的话做了饶了我。”
这一句,他含糊在嘴中,眼神恍惚。
别说徐莳树了,估计连白憨儿自己都不知道,他嘀咕了一些什么。
最后,似乎是受不住一样,白憨儿捂着脑袋,嘴里啊啊啊的暴叫,跳着脚,胡乱的朝村子里头跑去。
他跑得又慌又急,力气也大,一下就将走在前头的徐平和陈玉梨撞了个趔趄。
“疯子神经病死狗”
徐平趴在地上,捡个石头,恨恨的朝前丢去。
白憨儿跑远了,他还在那儿骂骂咧咧。
最后,瞅着后头的徐莳树,徐平也心气不顺了,当下就没好气的大声道。
“愣在那儿干嘛,回家了”
徐莳树抿了抿唇,弯腰将地上的两角钱捡了起来。
他抬头,正好瞧见往这个方向走来的潘垚。
莫名的,徐莳树心中一慌,抓着钱票子的手,一下就攥紧了。
“莳树哥,你没事吧。”
潘垚快步的走了过去,她来得迟,只见到白憨儿朝徐莳树哇哇哇的叫,然后人就跑掉了。
白憨儿她认识,当初,给老帽儿报信,说他儿子张建飞被公安带走的,就是白憨儿。
那时,潘垚就听潘三金说了,白憨儿是白鹭湾的守村人。
所谓的守村人,也就是每个村子里几乎都有的,脑子不大灵光的人,他们也不是傻得特别厉害,穿衣吃饭这些事儿也都懂。
平时时候,东家舍一口饭,西家舍一件衣,就这样凑合着在村子里生活着。
红白喜事时,他们都能搭把力。
像是抬棺哭丧拿哀杖,结婚抬轿抬嫁妆柜只要是力气活,他们都能干。
后来,潘垚听于大仙说过,守村人,要么是替村子里挡了煞,村子的劫应在了他的身上,所以道一声守村。
要么就是前生犯了大罪,忘恩负义,为天地所不容,这一世痴痴傻傻,浑浑噩噩的作罚。
就是不知道,这白憨儿是哪一种了。
白憨儿平日里不怎么剪指甲,这会儿,他拍开徐莳树的手,利爪划过,一下就在上头留下了几道血痕。
“莳树哥,你的手流血了。”
“我没事”徐莳树一下就将手背到身后,不想让潘垚见到他手中攥着的那张两角钱。
就像就像那钱是他阖上的抽屉,只要被拉开,便能瞧到下头的小蟑螂,密密麻麻,窸窸窣窣。
“我爸爸叫我了,我走了。”说完话,徐莳树便朝前头跑去。
潘垚看着徐莳树的背影,总觉得他好像有些慌张。
她有这么吓人吗
“仙长,怎么了”挎包里传出陆雪琼的声音。
“没事没事,我碰到学校里的同学了。”潘垚随口应了一句。
左右李大煦家快到了,潘垚就把挎包中的小木人重新拿出,捏着它就往前走。
陆雪琼脸红了又红,最后细声细气,表达了自己更喜欢坐潘垚肩头,不喜欢被她提溜着腰部。
小木人扭了扭,“痒。”
“哦哦,抱歉抱歉。”潘垚从善如流,连忙将小木人搁到了肩头。
今儿虽然冷,日头却不错,周云梦好不容易有了精神,觉得人没那么困乏了。
她喊了婆婆陈草香帮忙,搬了一张凳子在院子里。
潘垚和陆雪琼来的时候,她正闭着眼晒太阳呢。
阳光暖暖的落下,周云梦手扶在腹肚处,此地自有一番温情。
“瞧见了吧,我就说没事。”
“恩。”陆雪琼贪看了好几眼,好半晌,才低声应了一声。
那时的它,和此时的云梦,应该是同样的心情吧。
带着满心的喜悦和期待。
日来月往,时移世易,一切都在变,可是它,却好像一直被困在了旧时光中一样。
陆雪琼的心情低落了几分。
潘垚也没办法。
望气术下她都已经瞧到了,是陆雪琼自己心中耿耿于怀,心怀一股怨恨,不然,它也该是投胎转世的良果了。
所谓的解铃还需系铃人,大抵如此吧。
“这柿子倒是生得不错,看过去就甜,你吃不我摘一个给你尝尝”
路上,潘垚瞧到一株柿子树,她有意逗陆雪琼开怀,就指着柿子,侧头朝肩头的小木人笑道。
只见柿子树高大,树叶已经落尽,褐色的枝干上蒙了一些冰霜。
枝头,一个个柿子高高挂着,为这荒凉单调的冬日添一道色彩。
当真是秋去冬来万物休,唯有柿树挂灯笼。
陆雪琼抬头看去,噗嗤一声就笑了,“这可不甜,涩得人麻口。”
“陆姐姐尝过”
陆雪琼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去,是啊,她尝过。
依稀间,她好像见到了当初为她攀柿子树摘柿子的人,天儿冷,他脱了袄子,从树上下来的时候,冻得手抖脸也青,捧着柿子到她面前时,露出傻乎乎的笑。
“快尝尝,甜着嘞”
陆雪琼低垂眼眸,声音很低,也很复杂。
“其实,一点儿也不甜,咬上去又涩又麻口,可是,那时候我不知道,只以为这经了风霜的柿子,真的像诗文里说的那样,是甜不溜的。”
那时,捧着柿子的她,笑得甜密,只觉得自己是上元节时候,收到有心人送的灯笼一般。
那红红的柿子,也着实像灯笼。
陆雪琼哂笑,说了一语双关的话。
“我就跟那瞎子在看烟火一样,心花怒放了,人人都道我是为了他谢仙长旧仆的身份,这才和他做亲。”
“其实,不是这样的,是我瞧上了他,瞧上了他雪地里为我摘柿的情。”
陆雪琼的声音越发的低,末了,她又道。
“可能就是一开始的情太真,他亲手害了我和孩子,我心中才那样的恨,我就想问一问他,他那心,到底装的是什么狼心狗肺”
“他不会有报应吗”
“就为了什么能修行,断绝前尘凡事,我和孩子,就应该被舍下吗”
“我在冰冷的江水里,一日又一日,看不到盼头和出路,凭什么凭什么他凭什么决定我和孩子的生死”
“我好恨,真的好恨”
不知不觉,小木人的眼睛处沁出了水珠。
朦胧视线中,陆雪琼看到了前头痛苦疯跑而来的白憨儿。
它眨了眨眼,泪珠还挂在木头的脸颊边。
“竭忠”
人,这么不经念叨的吗
潘垚一下就支棱了起来,手一扬,凭空出现一根打狗棒,眉毛倒竖,又凶又泼。
“在哪”
“那忘恩负义的畜生在哪”
陆雪琼泪眼朦胧,看着潘垚感动极了。
仙长,仗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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