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第 33 章(捉虫) 潘垚化作一……

潘垚化作一阵风, 在六里镇码头边掠过。

风乍起,吹皱了一池的江水。

她轻飘飘的落下,正好落在河中的一块浮木上, 瞅着这伤心落泪的水鬼。

湿濡的长发, 玉白的脸,穿一身白色长衫, 有些像电视剧里,古人睡觉时穿的里衣。

这会儿它哭得打了嗝儿, 拿衣袖囫囵的擦了擦脸,末了一扭头, 神情恨恨的瞧了老周的船一眼。

说实话, 老周说得对, 这水鬼着实生得不错。

细细的眉若远山, 不画而黛,眉下是一双凤眼,内尖而外阔,眼睑的皮肤细薄, 眼尾微微上挑。

端的是神光内敛,一颦一笑皆是风流之意。

偏偏这会儿哭得打嗝儿了, 鼻头红红, 潘垚化作清风,绕着它周围吹过, 许是觉得冷了,它抱着胳膊打了个颤抖,平添几分可怜可爱。

不过,这么一看,潘垚也确定了一件事。

和老周讨水的这东西, 它确实是水鬼,在它抬手擦泪的时候,手指和手指之间有蹼肉相连。

水鬼还在那儿哭,哭得累了,它身子微微一动,沉入水中。

下一刻,如美人的它犹如一条大鱼,四肢一动,在水底快速的游动。

潘垚化作一阵清风,在江面上疾驰。

水下是水鬼矫健的游动,江面上清风吹过,漾起层层波浪。

潘垚觉得快活又好玩。

水鬼不知道,不过,这不妨碍她自个儿和水鬼比一比,看谁的速度更快。

潘垚铆足了劲儿,坚决不认输。

不知不觉,水鬼前头有了许多的鱼,大尾的白鲢,鲫瓜子,草鱼,鳊鱼只要长得大个的,通通都被水鬼追撵到了一处。

潘垚疑惑。

下一刻,就见水鬼赶着鱼儿朝两张大网扑去。

潘垚恍然,一下就想起了自家从周家分到的几尾鱼。

她凑近看了看,在渔网的一颗浮标上看到了周字,这是老周家给自家渔网做的记号。

水鬼赶完鱼,有些疲惫了。

它重新回到六里镇的码头,瞧着老周的船,眼里流露出愤恨和生气,还有两分委屈。

一时间,到底没敢继续往前。

月夜下,女子模样的水鬼用手顺了顺自己那一头湿漉漉的发。

那讨水的碗就搁在了水面上,随着水波微微晃动。

潘垚忍不住了,“你是渴了吗”

“谁”水鬼一个惊跳,差点跳出了水面。

它眼睛四处环看,目露警惕。

周围没有人,只有一江的江水微微荡漾,将月影拨皱。

“我叫潘垚,你叫什么名字。”

水鬼愣了愣,转过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江中浮木上突然出现了个小姑娘的身影,眉眼如画,周身有莹白的光,钟灵毓秀,那是修道之人的元神。

它有些发呆。

这是吓着了

潘垚心中暗道。

自己好歹还吃了几条人家赶的大鱼,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不能因为人家是水鬼,就不记这份好。

潘垚想了想,化作一阵风,朝河边的柳树掠去。

再回来时,她手中有一截柳条的枯枝。

月光氤氲而下,潘垚手诀不断,炼化着月华。

江水中,水鬼的眼睛越瞪越大。

只见这月光好似被小姑娘掬起,如银水,又似最为华丽耀眼的绸带。

月光灵动的朝柳条流淌而去,最后,她手中的月华愈来愈盛,就像捧着一轮明月一般。

水鬼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天,不知什么时候,薄云褪去,明月高悬于空,并不是它想的那样,月亮坠下了天空。

只听“噼啪”的一声脆响,很轻,就像种子破壳的声音。

水鬼回过神,朝潘垚方向看去。

干枯的柳条抽出了嫩芽,柳枝细长,柳叶翡翠,清风吹来,柳条摇摆,沾染着月华,像是清晨的露珠,欲滴未滴。

“好了,快喝吧。”

潘垚将柳条往江水中一拨,清冽的江水犹如水柱,随着柳条撩动的方向,朝水鬼手中的碗中落去。

“快喝呀,你不是渴了吗”见水鬼还愣着,潘垚笑眯眯的催促。

水鬼迟疑了下,低头看碗中的清水,只见江水清澈,倒映着天上的明月,它吞了吞唾液,到底还是捧着碗喝了一口。

这一口下去,喉中干涩如卡着沙的燥热一下便消了去。

那双凤眼亮了亮,里头有纯粹的喜悦漾过。

它又喝了两口,低头看着碗中剩下的小半碗清水,眼里流淌出不舍,这下是舍不得再喝了。

“没事,大江这么大,别的不说,水还是有的。”

潘垚看出了它的珍视,柳条一动,又撩了一波江水到碗中。

水鬼捧着碗,将脸埋在其中,将碗里的水一饮而尽。

末了,它抬起头,冲潘垚笑了笑,有些腼腆,有些内敛,再开口时,声音好听又婉转。

“我生前名唤陆雪琼,仙长要是不嫌弃,唤我一声小雪即可。”

“我算哪门子仙长呀,现在不讲究这个。”潘垚摆了摆手,“我就是个学了点皮毛道法的小丫头,姐姐叫我一声潘垚就行。”

陆雪琼眼里有些疑惑。

现在不讲究这个了吗

柳条被潘垚搁在了浮木上,她指了指柳条,又指了指远处周家的船只,开口道。

“姐姐要是想要喝水,这柳条就留给你了,到时,你可以自己撩拨起江水来喝。”

“人鬼殊途,还是不要打扰周伯伯了。”

陆雪琼的脸“腾的”一下,立马就爆红了。

它羞囧得几乎想要潜入水中,即刻逃走。

这话的意思是,昨日讨水之事,眼前这人已经知道,更甚至,她为的就是这事而来,怕自己心存了害人之心

那么,她也知道老周那句气人的话了吗

好半晌,陆琼雪压抑住了这羞耻。

它指节发青的捏紧了讨水的碗,力道之大,几乎要将碗生生捏破。

要不是这碗跟随水鬼讨水多年,沾染了鬼炁,本身就不同于俗物,这会儿一定会被掰成两半。

“是他无礼。”陆雪琼又羞又窘。

“我好声好气的向他讨水,还给他家的网里赶鱼,让他有许多鱼获,可以卖钱,可以给二妮儿吃”

“他呢,倒是好,脾气也大,一瞧见我,指着我的鼻子就骂。”

“还,还还言语粗俗,他,他,他”

陆雪琼一下就掩过脸,别过头说不下去了,她呜呜的又哭了起来。

“呜呜,我,我一个妇人,实在是说不出口。”

潘垚安慰,“我知道我知道,他是骂你了,还说你到底是讨尿还是讨水,我都知道的,你不用说。”

谁知,这样一声安慰,陆雪琼哇的一声,哭得更伤心羞愤了。

下一刻,只见它身子微微下沉,瞅着像是没脸见人,眼看着就要潜水而走。